溫潤的嵐風，就像一隻纖細柔和的手，舒緩地撫過群山深處的小鎮。
答答答夜幕低垂，萬籟俱寂，除了，液體有節奏的滴落聲。
還算溫熱的血水，在沒有了頭顱的脖頸堆積，又自邊緣處落下，砸在木質的地板上。
數十具玖陰屍體，一次排開，整齊的倚靠在牆邊。
「我.....已經都說了，放了我吧。
」一隻趴在地面的玖陰，被黑子踩住頭顱，顫抖着哀求。
噗頭顱爆裂，接着，屍體飛向牆角，位置分毫不差。
黑子緩緩收腿，從容不迫。
不遠處，一個背對這邊的人類，正單手托腮，凝神思索着什麼。
他歪起腦袋，嘆了一聲，看向身邊，那個在夜色下依舊如天使下落凡塵般的精靈。
「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
」「至少接近了。
」精靈的嘴角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輕聲說道。
隨着黑子從木屋中走出，地面開始劇烈抖動，埋藏在土層下的巨大岩石，衝出地面，好似一張深淵巨口，將整個鎮子吞入腹中。
片刻後，山谷之中，多出了一方規模不大的石山，少了一座曾經煙火的小鎮。
周圍，再沒有一個人影。
仿佛從未發生過什麼。
夜空中，騎在骨厄身上的劉囂，把玩着一塊還沒有巴掌大的骷髏頭。
塔尼婭趴在悟天的背脊上，靜靜的俯視着被熒光渲染的大地，遠處，一座山丘的頂上，又出現了一個村落，燈火依稀，有人影移動，由於距離太遠，她看不清是那是什麼生靈。
餘光瞥向一旁，發現劉囂也正注視那個方向。
眨眼功夫，已經遠離。
一路疾行，這樣的小村落又遇見幾個，每一次，劉囂都只是瞅上一眼，也不做理會。
「我們是去那個莫羅城嗎」塔尼婭輕聲問道。
「不，先去另一個地方。
」劉囂答道，但沒有說具體去哪。
塔尼婭點點頭，她知道這另一個地方，是哪。
在之前那個小鎮，劉囂提出了很多問題，絕大部分都和他們所處這一方天地有關，但也有一些，卻另有所指。
嗖嗖嗖掠風之聲突然想起，塔尼婭急忙扭頭，發現骨厄的六根觸手直指同一個方向。
而那邊，近萬米之外，正有一隻巨大的蝙蝠斜向下墜落，蝙蝠上還似乎坐着一個什麼，很快，栽落熒光覆蓋的草場之中。
飛行的方向微微偏轉，一根岩柱從山野中凸起，將一坨黑影頂向空中，接着，被氣流禁錮的屍體便被帶了過來。
此時，塔尼婭才真正看清，那黑色蝙蝠的身上，是一個四足四手，正反兩個腦袋的生物，身體強壯異常，面目猙獰，可惜兩個腦袋各自被轟出一個大窟窿，四條腿還牢牢地踩在腳蹬上。
昂格諾，她認出了這種生靈，魔族七十二種之一，因為當初在試煉界域遭到波提斯的攻擊，所以塔尼婭特意在沉夢林查閱過相關書籍。
任由黑色蝙蝠摔落地面，劉囂單手提着昂格諾的屍體，左右端詳了一陣，最終，從它的腰帶上取下兩個皮囊之後，隨手甩掉，屍體在空中便被藍色冷焰包裹。
「下面的草場會着火的。
」塔尼婭趕忙提醒了一句。
「對哦。
」劉囂恍然大悟，空中的火團燼滅，快被燒焦的屍體落入熒光之中。
打開一隻皮囊，裏面是一些藥劑和能晶，還有就是一個和之前那隻一模一樣的小骷髏頭，將東西全倒出，飄飄忽忽就到了塔尼婭的面前，體味有些重的皮囊隨手扔了。
另一隻皮囊中，是一個類似龜殼的東西，搖了搖，裏面明顯藏着東西，剛準備用力掰開，想了想，還是交給骨厄處理。
咔的一聲。
火光炸裂，把劉囂嚇了一跳。
還好，也就是嚇了一跳，骨厄也沒什麼事，除了臉被熏黑之外。
龜殼倒是還在小強的爪子上，可惜裏面的東西燒沒了。
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再遇見這東西，絕對不能暴力拆解了。
「剛才那個是昂格諾，屬於魔族七十二種。
」塔尼婭見劉囂吃癟，笑着說道。
「魔族的」劉囂恍然說道，「怪不得長得這麼噁心，東西也這麼陰損。
」「他們是雌雄同體，其實剛才那是兩頭昂格諾。
」塔尼婭解釋道。
「長成那樣，彼此看不到對方也是好事，不然見一次吐一次。
」劉囂無奈說道，「不過，他們的審美可能和我們的不一樣，沒準還覺得自己的另一半美如天仙。
」又覺得有什麼地方沒想通，繼續說道，「雌雄同體的話，豈不是隨時可以生孩子」「生孩子」塔尼婭重複了一遍，然後想到了什麼，小臉瞬間紅了，「他們....和我們的身體不一樣，但確實可以.....」劉囂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這麼說起來，這個叫昂什麼肉的魔族，應該數量挺多的吧，動不動生一個，和母雞下蛋一樣。
」「確實.....挺多的。
」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塔尼婭埋起腦袋，羞得不想說話了。
「到了。
」劉囂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但語氣，卻變得很冷。
塔尼婭抬起頭，極遠處，群山之外，有一座規模不小的城鎮，城鎮上空，還能看見幾頭載着人的飛獸。
身下的悟天，開始放緩速度，同時降低高度，一旁的骨厄也是同樣。
而劉囂，正在將一頭接着一頭血屍往外拽，甩向地面。
塔尼婭自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她不明白的是，劉囂為什麼要這麼做。
幾分鐘後，由一頭聖獸外加十頭領主組成的嘯夜銀狼血屍群，自熒光覆蓋的草場中竄出，直奔前方的城鎮撲去。
隱蔽在高草之中的劉囂，手握銘字弓川雲，六把飛劍懸浮身體兩側，如一個絕戶型的獵人，等待着獵物出現。
被悟天和悟空護在中間的塔尼婭，默默地告訴自己，要做好一個旁觀者，陪着他經歷危難，看着他不斷成長，同樣，也要見證他每一次的殺戮時刻。
當那十一頭銀色巨狼突入城鎮中，死亡的喪鐘，便已在上空敲響。
一開始，並沒有任何異樣，反而安靜得十分詭異。
直到一座建築被寒冰凍結，才有了第一聲來自生靈的嘶吼。
葫蘆形狀的石屋陡然炸開一個大洞，一頭玖陰破牆而出的瞬間，身後幾道細弱的銀光閃過，那玖陰在空中已然斷作兩截。
喊叫聲接連不斷，一個個玖陰手持刀斧弓弩，從不同的石屋中衝出。
一公里外的塔尼婭，能清晰的看見它們的面孔和表情，一些，在剎那的驚愕之後轉身就跑，一些，直接嚇破了膽，癱軟在地，一些，戰意涌動，迎向巨狼，還有一些，則護住身後的弱小的家人。
但不管是這些還是那些，當白芒掠過，剩下的只有身首異處。
特別是那頭提醒更為龐大的聖獸銀狼，它的身形早已快到無法被塔尼婭的視線所捕捉。
劉囂這邊，也動了。
十多頭玖陰從城鎮的一側猖狂逃離，隱藏在遠處的獵人，面無表情，眼神中滿是殺意。
箭矢迸射，瞬間貫穿了跑得最慢的那一頭玖陰腰腹，未死，但還是頹然倒下。
六把飛劍魚貫而去，在夜幕中勾勒出複雜而又絢麗的弧線，優雅的收割着蛇人的生命。
不，塔尼婭發現，劉囂似乎有意讓這些玖陰活着，每每得手，都刻意避開要害，只是將它們攔腰斬斷，順帶砍掉雙臂。
為什麼她不明白，為什麼劉囂對蛇人會有如此大的恨意。
肯定不是因為這些玖陰做了什麼惹怒了他，因為劉囂不可能認識這裏的任何一個生靈。
就在塔尼婭疑惑之時，劉囂已經瞄準了城鎮的另一側，嘴裏，冷冷的說着。
「所有玖陰，都必須死。
」
第662章 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