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鄒兄,請。」
或許是因為心中的那一股化解不開的憤懣之氣,田忌最終接受了鄒忌這個突如其來的酒客。
酒不醉人人自醉,連續好幾爵美酒入腹之後,淡淡的酒意便湧上了田忌的面容。
「美酒!」
又是一聲稱讚,田忌手中的酒爵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臉上的神情先是一陣落寞然後漸漸恢復了平靜。
「鄒兄以為當今下形勢如何?」
面對田忌突如其來的這一聲發問,鄒忌手中的酒爵立刻停在了半空之鄭
輕輕放下手中的酒爵,一股笑容立時浮現在了鄒忌的臉上,「倒是要請教田忌大夫?」
「自周室東遷以來已然數百年,下之間禮崩樂壞,諸侯之間的征伐一時半刻都不曾停止。」
「先有鄭莊公以一國之兵與子對陣繻葛,後有齊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諸侯一匡下。」
「及至北方的晉國、南方的楚國強盛起來,列國諸侯有時向北、有時朝南,下維持了百餘年的晉楚爭霸。」
田忌一番話語將自平王東遷以來的下形勢如數家珍一般分析了一遍,這立刻讓對面鄒忌的神情有些複雜。
從短短的幾句之中,他已然能夠聽出田忌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大才;
可也正是因為這份大才,讓鄒忌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幾分淡淡的忌憚。
若是他日兩人共列於齊國群臣最前方之時,他鄒忌是否又能夠擊敗眼前侃侃而談的田忌呢?
對於鄒忌心中這份計較,此刻酒意上頭又談意正濃的田忌自然是一無所知。
隨手再次斟滿美酒一口飲盡,田忌帶着勃勃興致繼續道:「百餘年前,魏氏、韓氏、趙氏三家擊敗了其餘卿相,晉國乃至於下形勢立刻為之大變。」
「就在下人都以為實力三分之後的晉國會就此沉淪之時,不承想三家之中的魏氏卻是率先脫穎而出。」
「魏文侯禮賢下士,為魏國招攬了一大批下之間的賢士。他任用李悝、翟璜等賢臣進行變法,拔擢吳起、樂羊等猛將向外攻伐。」
「內修國政而外行兵事,魏國不僅國力大增,聲望更是令下諸侯所敬服。」
聽田忌完了魏文侯,鄒忌心中同樣也是不由地生出了幾分認同。
即使他鄒忌是齊國之人,這也並不妨礙他對於魏文侯這位下稱頌的英主明君的敬服。
實話實,若是沒有魏文侯勵精圖治,恐怕魏國能否超越同屬三晉的韓趙兩家,成為當今下之間有數的強國也不定呢。
「正如田兄所言,魏文侯確實是一代明主。」一邊舉起手中酒爵與對面的田忌遙遙一禮,鄒忌一邊出聲問道:「那麼田兄以為當今魏侯如何?」
「同樣是一代英主。」仔細回憶了魏罃繼位以來的所作所為之後,田忌最終給出了這樣一句評價。
緊接着將手中的酒爵一飲而盡,田忌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低沉。
「當今魏侯同樣繼位於危難之際,那時候內有公仲緩與其爭位,外有韓趙兩家虎視眈眈,魏國可以是危在旦夕。」
「面對如此險惡的環境,當今魏侯雄才大略,先以雷霆手段掃除內亂,後舉全國之兵對陣韓趙,再加上魏文侯留下的堅實根基,魏國最終得以壓服了韓趙。」
「其後又有西方的秦國、東方我齊國兩面夾攻,面對腹背受敵的局面當今魏侯沉着應對,作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
「八年前的那場大戰,魏國在西部戰場以精銳主力擊敗了來犯的秦國大軍,又在東部方向合盟列國諸侯共同攻打我齊國。」
「至此,當今魏侯耗費了十餘年的時間,終於將魏國的霸業推向了一個高位。」
嘴裏不斷地稱讚着魏侯魏罃繼位以來的輝煌戰績,田忌的心裏卻不由地生出了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