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寢宮。
湯昊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也沒讓人通報。
裏頭還有一個太監,赫然正是劉瑾,小心翼翼的跪在角落伺候,湯昊朝他揮了揮手。
「你出去,關上門。」
劉瑾猶豫了片刻,還是乖乖起身離開了。
他清楚自己現在不受寵,而湯昊是最受寵的人,所以他只能乖乖聽話!
自此,房間裏面就剩下了湯昊與小皇帝。
小皇帝此刻正看着湯昊昨兒個繪製的那些東西怔怔出神,雙眼已經佈滿了血絲。
想必他保持這個狀態,至少已經有一整晚了。
「你在想什麼?」
湯昊滿臉茫然地開口問道。
然而小皇帝
沒有搭理他,只是皺着眉盯着那圖一言不發。
湯昊有些不耐煩了,伸手一把抓起那圖,然後將其撕了個粉碎!
朱厚照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
「你這天殺的野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伱眼裏還有朕這個皇帝嗎?」
搶皇帝的東西,還撕皇帝的東西,你特麼真是一點不當人啊!
「這些東西,你看了也沒意義,反倒是陷入魔怔,就像你之前那樣!」
湯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沉聲道:「小皇帝陛下,你是在擔心自己的皇帝位置保不住嗎?」
朱厚照聞言一怔,隨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朕已經命張永親自趕去查證你那些例子了!」
「要是張永帶回來的結果,全都是真實的話,那朕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天下臣民啊!」
朱厚照神情頹廢,癱軟在了椅子上面。
湯昊冷冷地看着他,神情很是古怪。
這就好比,你發現自己是天命之子,是老天爺最寵愛的寶貝兒子,自然有資格統御天下萬民!
可是突然有個人跑過來告訴你,沒有老天爺,也沒有什麼天命之子,這一切都是假的,你這個皇帝沒有任何特殊性,跟平頭老百姓其實是一樣的,換做是你恐怕也不能接受。
所以,小皇帝現在心態有些崩了。
「天子,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天子,代天牧狩,口含天憲!」
「結果你這野人告訴朕,一切都是假的,你讓朕怎麼接受得了?」
湯昊聞言面不改色,換了一種說法,能夠讓小皇帝接受的說法。
「這樣,咱們從頭開始,行吧?」
「君權神授這東西,自漢武帝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開始強化君權神授的觀點,強調天子乃代天牧野,是神的具象化,對吧?」
「然後東漢末年曹操之所以能「挾天子以令諸侯」,正是因為天子在手,他所做的一切都具有法理性,諸侯也不得不從,不然就是反叛作亂,對吧?」
「那你想過沒有,要是真有什麼天人感應,真有什麼老天爺,他親兒子被人給欺負了,淪為了曹操的傀儡,他為什麼不下來幫忙呢?」
朱厚照聽到這話愣住了,不過還是有些不甘心。
「曹魏不是代漢了嗎?」
「問題是曹魏代漢也只能採取禪讓,讓劉家天子禪位給曹家天子,就是宣告天下劉家天子已不再擁有這種法統性,而曹家才是順應天理該繼承「天子」這種具有法統性的天下共主地位。」
「然後接下來,司馬篡魏,那司馬昭當街弒君,斬殺了曹魏君主曹髦,這事兒你難道不知道?你就沒有想想,既然天子都能被隨隨便便被人殺死,如同豬狗一般被亂臣賊子當街宰殺,他還是代表上蒼牧野天下的天子嗎?就像五代十國後,天子的尊嚴被徹底粉碎,任何有心人都知道「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
「曹魏代漢,司馬篡魏,這就已經足以證明,所謂「天人感應」和「君權神授」是假的了,尤其是那司馬昭當街弒君,更是將天子的神聖性給粉碎得一乾二淨,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一刀砍下去天子同樣會死!」
原本朱厚照還聽得好好的,結果最後這句話,嚇得他身子一顫,滿臉惶恐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