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員外,就是上白村的天。
此話並非戲言,來自賦稅的壓力,他直接就扛下了,村里仿佛啥都沒發生。
至少,在夏糧開徵之前,村民不會有任何感覺。
提起這事,白崇彥就憤怒不已:「為政一方,魚肉百姓,簡直無恥之尤!」李含章聽得有些無奈,因為他爹也是催稅人,而且還是向知縣的上線。
縣裏交給州里越多,他爹就能截留越多,朝廷對此早已默認。
向知縣唯一的問題,僅僅是吃相太難看。
「不說這些,去尋朱大郎吧,」李含章避談此事,轉移話題道,「昨日聽得許多經義新解,俺決定推遲回洋州,多留幾日請教學問。
」白崇彥說:「朱大郎小小年紀,便已貫通三經,簡直難以想像。
就是不知道,他的時文寫得怎樣。
」李含章說:「時文定也不俗。
」「那可不一定,」白崇彥道,「就說洋州書院的守道兄,俺與他學識相當。
可寫起時文來,卻總不如他寫得好。
」李含章嘆氣道:「俺也是這般,時文上不去,考進士總差了一些。
」一路閒聊着,兩人結伴出門。
至於鄭泓,這胖子還在睡懶覺,連早飯都不起來吃。
來到沈有容家,老遠就聞到一股糞臭味。
白崇彥走近了一看,瞬間捂鼻退後。
好傢夥,肥土堆本就摻了雞糞,此時竟用水往上淋。
淋了水還不算,就像攪拌水泥一樣,把堆出的糞土給拌勻,然後直接上手搓糞土糰子。
貫通三經的小朱秀才,此刻坐在茅房屋檐下,飛快搓着糞土球,雙手沾滿了尿糞。
「這這這……實在有失體統。
」白崇彥驚呼道。
朱銘雙手還在繼續幹活,扭頭回望,一臉無奈:「我也不想啊,這是仙人傳授的法子。
」李含章無語道:「仙人就授你搓糞球之法」「不是授我,而是傳授給我爹。
」朱銘糾正道。
這仙法,太不堪入目了!兩位公子退得老遠,總覺眼前場景不真實,懷疑自己還沒有睡醒。
好大一個糞土堆,全都得搓成糞球。
父子倆都在搓,等搓好四五十個,朱國祥就往糞球里,仔細點下玉米種子,然後搬去菜畦當中。
沈娘子家的菜畦,已被全部平整出來。
點了玉米種的糞土球,被朱國祥整齊碼放在平地。
旁邊還放着個篩子,篩出細土淋在糞球上,又撒上一些草木灰,接着潑水澆濕就算完事兒。
如果氣候溫暖,再過二三十天,從糞球里長出的玉米苗,就能挑到山地里去移栽。
如果遇到降溫,須得等三四十天。
朱銘這種跳脫的性格,讓他搓一上午糞球,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但沒辦法,必須忍着,就當鍛煉意志力。
唉,還是做官來錢快啊,種地發家太特麼費勁了。
白崇彥和李含章,都沒見過這種播種方式,雖然極為嫌棄,卻又忍不住想看。
而且一看就是兩個鐘頭,頗有成年男子圍觀挖掘機的神韻。
直至中午時分,糞球總算搓完。
朱銘把雙手洗了又洗,老有洗不乾淨的錯覺,不禁悲從中來——他的兩位女朋友,就這樣被無情玷污了。
李含章拿着時文上前,距離一米多就停下:「成功賢弟,可否為愚兄看看時文」三分請教,七分考教。
如果朱銘不擅長時文,李含章反而心理平衡了。
就像遇到一個尖子生,數理化科科滿分,結果發現他的作文,跟自己一樣寫得普通,這多少能讓人感覺舒服些。
「我也不太懂時文,隨便看看。
」朱銘順手接過,抄了張板凳坐下,認認真真閱讀起來。
讀罷,朱銘好奇問道:「你做經義文,可有什麼固定格式」李含章詳細說:「破題,原題,講題,使證,結尾。
破題俺頗擅長,使證則力有不逮,總不能做得進士文章那般暢快。
俺的時文老師,也多番糾正過,只是……只是寫起來就容易生亂。
俺去京城考了兩回,越考越艱難,老師都不知該怎樣教了。
」朱銘當然不會寫八股文,但他知道八股文的流程,而且欣賞過一些明代奇文。
仔細對照格式,此時的經義文,已具備八股雛形,只不過叫法不同而已。
經義文:破題、原題、講題、使證、結尾。
八股文:破題、承題、起講、(入題、起股、中股、後股、束股)、大結。
其中最大的區別,就是正式議論部分,宋代經義文可以隨意發揮,而明代八股文細分了好幾個步驟。
朱銘不知道該怎麼說,又問:「可帶了範文」白崇彥遞上《時文選編》:「近十年的好文章,都在這裏面。
」朱銘隨意翻到中間,選了一篇來閱讀。
很遺憾,雖然寫得非常好,但不符合八股格式,放到明代肯定要落榜。
再看第二篇,同樣如此。
一直讀到第九篇,終於出現八股格式,朱銘說:「研墨。
」白崇彥下意識跑去研墨,研着研着,又覺得不對,自己咋這麼聽朱大郎的話無所謂了,先研墨再說。
朱銘拿來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