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父裝好記事本,扭頭看到陳木的書包,明顯使用了很多年,肩帶位置被磨出了毛邊,上面掛着一串應該是寺廟求來的平安符,紅繩泛舊。
「怎麼不換個好書包?」馮父問道。
「能用。」陳木說,「還很結實。」
這話別人說馮父可能感覺不大,但陳木是馮悅山的男朋友。他兒子何許人也?從墜地起什麼都是頂配,會跑時就懂得穿好鞋,鞋帶顏色看膩了都要重新換一雙,書包就自己沒背過幾分鐘,更別說肩帶起毛這種,擱他兒子手裏,早就不知道換了幾十個。
所以這樣的馮悅山,竟然會一見鍾情陳木。
「在看什麼?」馮父又問。
「工作用的。」陳木說:「劇本,下個月開機。」
馮父沉沉「嗯」了一聲。
陳木則主動開口:「現在很少有人會用記事本了。」
「你覺得老古董?」
「沒有。」陳木說:「我也喜歡。」
馮父原本不信,但緊跟着瞥見陳木在劇本上做的批註,字跡橫平豎直,印刷體似的。
老一輩信奉「字如其人」,馮父也不例外。
字這東西,不練就生,而陳木的字跡工整中自帶兩分寫意,給人感覺平和之下有靜默生長之意,想想馮悅山那個狗爬的,馮父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兩人又相安無事坐了會兒,馮父突然說:「當明星不算個穩定職業。」
「我知道。」陳木接道:「少年時的夢想,如今有機會,就全力實現,不會一直拍戲。」
馮父:「不拍戲做什麼?」
「想做的多了。」陳木大大方方:「曾經想開個小賣鋪,那時候條件不允許,現在好轉了,想開個書店。」
「都讀過什麼書?」
陳木跟對方閒聊起來。
馮父也算博覽群書,不覺得一個身處浮躁環境的後輩能來自己這裏裝腔,一般三兩句交談下來,就知道對方有沒有實貨。
陳木則證明他有。
馮父在陳木身上看不到任何賣弄的意思,對方就像在說路邊的一株花一棵草,一般這種,都是長輩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馮父拿來參照最多的,就是楚易瀾,可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你說陳木是從高門顯赫中出來的也好,是從蒼涼深山中出來的也好,你都從他身上找不出絲毫違和感,這人一直在名為「自我」的行路上,他不為證明也不為爭奪,坦坦蕩蕩。
陳木陳木,倒真像是一棵艷陽或是風雪下,都安靜不折的樹。
馮父這麼想着,已經停止了跟陳木的交談,哪怕翻閱陳木的資料千百遍,都不如這幾分鐘來的實在。
「你忙,我走了。」馮父站起身。
直到馮父走出去幾米遠,陳木才低聲開口:「抱歉,給您的生活造成了困擾,可我不想放棄悅山,我承諾,我會照顧好他。」
馮父駐足,已經在下來的玻璃電梯上看到了兒子的身影。
「沒人讓你放棄。」馮父沉聲:「再者,我養他這麼大,不是為了託付給誰照顧的,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爺們,之後的路怎麼選怎麼走,他自己說了算。」
等馮悅山下來,馮父已經離開了。
馮悅山一眼看到陳木,小跑着上來:「怎麼沒接電話?但我想你應該到了,就下來看看。」
陳木驟然驚醒,拿出手機:「對不起,忘記是靜音。」
「這有什麼?」馮悅山毫不避諱大廳來來往往的人群,牽着陳木的手:「走,去我辦公室。」
這是陳木第一次來馮悅山的辦公場所。
第一感覺就是大,陳木甚至在他辦公室的其中一個隔間裏看到了健身房跟枱球室。
果然,馮少的嬌貴只在陳木這裏失靈。
「喏,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馮悅山一樣樣拿出來:「你最愛的清茶,這是一袋小零食,你上次說沒買到的名着。」馮悅山滿意地掃了一圈:「齊活!」
陳木應道:「好。」
「怎麼了?」馮悅山察覺到陳木不對,繞過桌子上前來,將人輕輕抱住:「累了?」
第240章 山木(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