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森堡認為,他所背負的所有罪行,都是一群沒法跟上時代的短視之人對於他的指控,他的研究從來都不是為了贏下某一場戰役,而是為了更遠大的圖景。
他當初離開商會,前往寰宇公司就職,也只是因為公司在那時對於整個宇宙的探索更深,掌握着更多的信息。
愛森堡從未對公司提起過這些事,哪怕當他被送上了審判庭,也從未為自己辯解,因為他知道所有的解釋都是雞同鴨講,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根本看不清來自未來的威脅。
但現在不同。
他願意和段明淵談論這些,因為他覺得段明淵和他是同一類人。
更重要的是,段明淵能看見更遙遠的圖景。
「人類必將輸掉這場戰爭。」
這是愛森堡在調查了公司所有的情報之後所得出的結論。
公司每年都在「繭」化的星球打仗,將源源不斷的士兵派往前線,燒掉難以想像的軍費,然而卻絲毫無法阻止「繭」化的蔓延。
在上一個世紀,「繭」化的頻率提高了近一倍,而寰宇公司卻停留在了原地,除了派遣救援艇營救毀滅星球的難民之外,他們別無他法。
長枝近衛是他們從各個文明中選拔出的,對抗的「繭」化的王牌,但實際上內部人士都知道,在真正的「繭」面前,長枝近衛就如螻蟻般弱小。
「哦?看來你還是個悲觀主義者。」
赫雅說道。
悲觀主義者更貼近現實,不像寰宇公司和閃旗商會的高層們總幻想着他們能找得到與「繭」抗衡的方法。
是愛森堡-阿德勒給予了他們幻想。
一個掌控「繭」的力量,將其作為統治工具的可能。
「你應該知道真相,人類之所以目前還能與『繭』達成平衡,只是因為它們暫時還無法把力量帶離星球。」
至於在「繭」化星球上的戰役
寰宇公司往往會把協助難民撤離成功視作勝利,他們早就放棄了阻止「繭」化的念頭。
「而你的研究,就是幫助它們突破這最後的枷鎖。」
段明淵提醒道,儘管和愛森堡的交流讓他在學術領域受益匪淺,但也讓他確認了對方的性格,也讓他對「命定之子」這個詞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在這個時代,這個詞語早就變了味,已經算不上褒義詞了。
上一位人類的「命定之子」發明了一個能炸毀全人類的炸彈,後來炸彈所需要的技術被廣泛運用到了星際戰爭,寰宇公司的毀滅艦隊也因此聞名。
愛森堡的研究則並不滿足於炸毀某一個星球,而是要讓整個宇宙都陷入一片死寂。
1600年的刑期絕對沒有冤枉他。
「我能保持清醒的時間並不多,有時候我的思緒會突然間中斷,回過神時卻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
愛森堡說道,「就比如現在,我發現自己坐在這間實驗室里,接着你的『下屬』們闖了進來,而人判官也宕機了。」
「醫生怎麼說?」
赫雅明知故問。
愛森堡似乎沒有聽出她的譏諷,說道,「寰宇公司沒有診斷出結果,他們認為這可能是因為長期的壓力導致的結果。」
「但實際上,你的意識正在受到侵蝕。」
從「黑洞」中聆聽聲音是有代價的,代價就是讓愛森堡-阿德勒在單身的情況下成為父親,「你未來還會生下許多與那個化身相似的東西,你會發現自己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記憶變得越來越混亂,如果你突然有一天猝死了,伱的知識也能完完全全地保存下來,好消息是,你以後再也不用看醫生了,因為這個病是治不好的。」
在這個問題上,愛森堡的判斷沒有出錯。
哪怕他當初拒絕了指引,命運最終也會將他指引向相同的地方。
「是寄生蟲?」
疑難雜症專家段明淵問道。
「思維寄生——如果你非要類比的話,對於『繭』來說,人類的意識實在是太過脆弱了,其實我平時和他們說話時都要輕聲細語的,否則他們會被立刻嚇破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