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萬紀在黑夜裏踽踽獨行。
餓了就抓一把雪,渴了也抓一把雪,光腳踩在冰冷的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長安而去。
他要去長安,他要把齊州的事情告訴皇帝。
權萬紀明白就算回到長安他也是死,作為長史,教導無方,不僅沒能教好齊王,如今的齊王竟然行叛逆之舉。
就如李祐勸降他時所言,橫豎都死,不如跟着他拼一把。
贏了就是帝師加身,位極人臣,權傾朝野。
這個誘惑很動人,可權萬紀明白。
李祐是成不了氣候的。
他不明白秦王府走出來的那一批人是什麼樣的一群人,八百人就敢讓這天變了顏色。
李祐他以為他是誰?
他以為他的父親用八百人可以改朝換代,他就認為他也可以,靠着燕弘信那個沒有腦子的蠢貨,還是靠陰弘智的足智多謀?
又或是他招募的那些死士?
權萬紀抬起頭,目光越發的堅定,就算死又如何,那也要死的其所,也要讓這禍國殃民的齊王落入塵埃。
看着不遠處的一盞微弱的燭火,權萬紀不由地鬆了口氣。
七天,整整七天,總算走到齊州的邊境。
只要把自己手寫的血書放到驛站,只要信使策馬離開,齊王李祐,燕弘信,還有那陰弘智,他們就會知道他們有多麼的可笑。
鬆了一口氣的權萬紀不由得想起了救自己出來的杜行敏,一想到自己在牢房裏面怒罵他,還吐了他一臉的唾沫。
權萬紀心裏就就越發的內疚。
想到這裏,權萬紀轉頭跪下,朝着都督府的位置鄭重的磕頭賠禮,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杜行敏此刻不但無恙,還迅速聚起來了一批人。
他是樓觀學的學子,樓觀學裏面有堂課叫做「三人成虎」,也叫三三陣容,源於兵法,被顏白先生修改後成了救急法。
只要有特殊情況發生,三人會立刻成立一個臨時的衙門,分別負責找人,救人,後勤,等人聚齊後會立刻往安全地區進發。
通過大部隊,吸引更多的人加入,然後把找人,救人,後勤再次擴分,再次複製,分成若干的小組。
繼而,圍着當初的三人旋轉。
當初這三人就是這支龐大隊伍的智囊,到達了安全的地方之後,三人會立刻把這個流程交給當地的衙門。
權力平穩過渡。
這種學問是可怕的,所有人都明白,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最可怕的不是事件的本身,而是沒有組織的散兵游勇。
一旦有目的地把人組織起來,這就是集體性,集體性的力量最恐怖,所以書院學子每年都會內鬥。
因為要斗出最能代表自己集體的那個人。
他在樓觀學求學的那會兒,書院已經有了七百學子在裏面一起讀書了,杜行敏經常笑言自己沒有趕上好時候。
他說,先前都是一個先生負責九名學子的學業,等到他求學的時候,一個先生負責四十多個同窗。
雖沒有裴行儉和席君買的武勇,也沒有王玄策和李恪先生的聰慧,但能從書院走出去,併科舉及第。
本身的才華是不用質疑的。
而且,杜行敏和杜如晦同宗,杜如晦是他大伯,杜楚客是他的二叔,可他非杜家嫡系,父親是祖父杜吒側室所生。
他來書院就是走的杜如晦的門路。
緣由不知道,僅是知道大伯臨終前找了袁先生批命了,隱約聽聞袁先生說大伯和二伯佔了過多了子孫氣運。
別人都是先人十分聰明僅用七分,留下三分傳子孫,已經是奪了氣運。
而杜家是十分聰明用了九分,只留下一分傳子孫,禍患已經種下。
子孫後代多磨難。
什麼磨難杜行敏不知道。
那時候還小,玩性大。
但他知道,大伯入葬那天他被喊去扶棺了,杜行敏三個字也入了第一本族譜了。
自那以後,娘親有了自己的小院,身邊也有了三個使喚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