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夜道:「不問問我和那些魔修有什麼關係嗎?」
「你或許入魔了,但你不是魔修。」
紀清晝搖頭:「你不可能與那些魔修有關係。」
謝子夜一頓,他的聲音低沉了些:「你還真是相信我。」
紀清晝道:「我說過,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好似砸在了謝子夜的心口。
謝子夜只覺胸口發悶,很不舒服。
「是我殺了他們。」
謝子夜道:「那日魔修作亂,傷了不少凡人,無為鎮上的無量宗修士出手救治那些受傷凡人,你也是其中之一,是你救了我。」
他垂下眼瞼:「我那時剛從入魔狀態中恢復,無法好好控制自己,你為我治療時,我曾不小心外溢出些許魔氣,你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我曾隨師尊去過無量宗,與你遠遠見過一次,我以為你認出了我。」
那時,謝子夜心跳如擂鼓,以為自己暴露了。
他甚至在想,要不要當場殺了紀清晝,以免她當着所有人的面,喊出那句他無數次噩夢中出現過的話語——
「謝子夜是魔修!」
可最終,他沒有動手。
更讓謝子夜意外的是,紀清晝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為他包紮好傷口,還背着所有人,偷偷送了他一瓶丹藥。
「你受傷很重,要按時吃藥。」
那是紀清晝第一次同他說話。
小姑娘對他輕輕一笑:「等你好起來,就不會痛了。」
謝子夜不明白,紀清晝為何對他如此溫柔。
是沒看出他的魔修身份,將他當做可憐的凡人,才施以援手,還是看出來了,怕他多疑當場暴走,才偽裝溫柔?
這一疑問,就像心魔纏上了他。
往後許多個夜裏,謝子夜都會夢到,那個對他溫柔笑着的小姑娘,在他放鬆警惕後,忽然一劍刺穿了他的心口,然後對他說——
「我早看出你是魔修了。」
魔修,就該死!
謝子夜知道,那只是夢,是他多疑的心病。
可他無法控制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找上紀清晝。
他每一次精心策劃的相遇中,都在試探着紀清晝,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就是魔修。
現在,謝子夜得到了答案——
紀清晝知道他是魔修。
並非他以為的十一年前,卻也知道了許久。
可紀清晝對他說什麼?
我相信你?
真是瘋了。
她竟相信一個魔修!
謝子夜盯着紀清晝,忽道:「因為柳扶弱那個特殊例子,你才覺得魔修可以相信」
「原來是你。」
紀清晝開口,打斷了謝子夜的話。
她似從回憶中清醒,看向謝子夜,「你就是那個療傷時哭鼻子的小乞丐麼?」
謝子夜:「」
「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都僵硬了幾分。
原本有許多想說的話,想要發泄的情緒。
被紀清晝一句話給堵了回來。
上不去,下不來。
「你不是說,我那時看了你許久嗎?」
紀清晝道:「我想起來了,那日為受傷的凡人醫治時,我的確盯着一個人看了許久,那是一個受傷頗重的小乞丐,我為他包紮時,他疼得瑟瑟發抖,讓我無法為他好好塗藥。」
謝子夜深吸一口氣:「我那時魔氣外泄,以為被你察覺,才一時失態。」
紀清晝輕笑一聲:「我那時抬頭看他,見他雙目通紅,一副快哭的模樣,便在給他包紮好傷口後,偷偷送他一瓶療傷丹藥,助他早日康復,就不會疼到哭了。」
她記得,男孩髒兮兮的臉上,有一雙明亮如小鹿般的眼眸,濕漉漉的,惹人憐惜。
紀清晝給他包紮時,用了很好的藥,只需兩三日,男孩就能恢復。
可對上那雙眼睛,紀清晝忍不住想,若是讓他疼個兩三天,怕是眼淚都要哭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