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黃得功講述前情,王在晉和袁可立不禁都倒吸一口涼氣。滁州離南京已經非常近,流賊竟能僅憑言語便嚇跑知州、說反衛所軍官,可見人心惶惶到了什麼程度。若不是黃得功驍勇善戰,反率部下一舉控制滁州,本來局勢還算安穩的南京,瞬間就會面臨巨大的威脅。
不過袁可立還是語重心長地對黃得功道:「聽你所說,李鳴球確實該死。不過他官品比你高,你確實不該就這樣把他殺了。」
「尚書大人,他已經反了,末將還不能殺他?」黃得功激動地道。
「你想過沒有,」王在晉搖頭苦笑道,「你和李鳴球在花廳密談,在場的只有你們兩人而已。你說他勸你造反,如果官司打到上面,有人參你捏造事實、栽贓李鳴球,你該如何分辯?」
「這…」黃得功先是一陣語塞,隨即急得臉紅脖子粗,跪倒高聲叫道,「二位尚書大人,末將若是有半句謊話,情願被千刀萬剮…」
「好了好了,我們並沒有說不相信你嘛。」袁可立笑着將黃得功攙起道,「你在滁州非止一日,到底誰要守城、誰要投降,滁州百姓都看在眼裏,一問便知。王大人也只是提醒你以後做事要謹慎、冷靜些,因為朝中專有一起言官以參劾為能事,你不做事可能沒事,做得越多,在他們眼裏毛病就越多。朝堂與外地遠隔千里,老百姓沒法為你作證,反倒是京師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所以凡是都要三思而後行。就拿這件事來說,你完全可以把李鳴球鎖拿起來送到南京,讓上面治他的罪嘛。」
黃得功官品低微,還沒領教過言官的厲害,再加上性情直爽,對二人所言大不以為然,梗着脖子不服氣道:「南京末將是不去的!要真去了南京,說不定治不了李鳴球的罪,末將反倒要被關起來!」
王在晉與袁可立一聽便知有異,忙問其詳。黃得功也不隱瞞,把自己從南京來到滁州的始末緣由源源本本地講了一遍,最後氣呼呼地道:「末將只想殺賊立功,難道這也有錯麼?二位大人如果也覺得末將有罪,現在就請把末將拿下!」
王在晉與袁可立對視一眼,再回想朱由檢的囑託,心想果然南京的水很深,局面也很複雜。如果再不迅速掌控局勢,一旦叛軍大兵壓境,還真有城池失陷的危險。那時不但他們二人萬死不足以辭其咎,恐怕大明三百年社稷就真的十分危險了。
因此二人簡單商議之後,決定立即趕赴南京,仍由楊陸凱的二百騎兵護送。至於黃得功,強闖兵部搶走信鴿雖然事出有因,但畢竟犯了禁,若回了南京,當着常胤緒、胡應台的面,二人也不好包庇。索性讓他繼續駐防滁州,接替死了的李鳴球。
黃得功聽了大喜道:「多謝尚書大人!對了,近來難民紛傳不日即有流賊大舉進攻滁州,末將認為珠龍橋一帶非常重要…」
接着他就把自己想在珠龍橋踞河駐守,而不是龜縮在滁州城的構想講了一遍。王在晉與袁可立都是有多年軍旅經驗的知兵之人,一聽便讚許道:「你說得不錯,與其困守孤城,不如扼住珠龍橋這個節點。否則就算滁州城池不失,流賊也可以繞過滁州繼續東進威脅南京。不過你的兵力太單薄,流賊若真要來,必是千軍萬馬…」
「末將不怕!」黃得功拍着胸脯道,「聽說流賊里有個『闖將』李自成十分厲害,湊巧末將綽號叫『黃闖子』,也有個闖字。李自成不來便罷,要真來了,末將非得跟他好好較量較量,看看誰是真闖!」
兩位老臣見黃得功如此驍勇,自然非常高興。他們這幾十年來打過交道的將領也多了,像黃得功這樣不畏強敵的還真是極其罕見。不過二人還是叮囑黃得功,只要謹守珠龍橋即可,而且等他們到了南京,還要再調動些軍隊過來,確保滁州不失。
離開滁州之後,王在晉和袁可立打馬如飛,僅用了半天時間就跑了九十多里,趕在天黑前進入南京城。不過他們二人可比曹文詔經驗老到多了,曹文詔進城後就直接去拜見常胤緒和胡應台,而王在晉和袁可立卻是大張旗鼓,讓官軍沿途高呼:「王在晉、袁可立奉旨來南京啦!萬歲爺不日即派大軍南下,叛軍覆滅在即,特告與南京官民聞知!」
街市上立即轟動起來,無數百姓自發簇擁着王在晉和袁可立歡呼不止,把道路阻塞得水泄不通。其實這也難怪,自從襄陽叛起,常胤緒和胡應台膽小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