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難得不用加班的一個晚上,賀楚洲被迫放棄和狗子散步的悠閒時光,驅車趕到醫院。
當然,狗子沒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不同的時間,同樣的地點,補完覺遛完狗的賀楚洲又一次站在病房門口,面對和白天同樣的醫生,討論着關於同一個人的話題。
賀楚洲:「所以他真後遺症了?」
醫生肯定點頭:「從目前的情況看,的確是這樣。」
這人聲控的麼,說什麼來什麼。
賀楚洲又問:「那他什麼時候能恢復?」
醫生:「快則三五個鐘頭,慢則三五天,也有可能三五個星期,都說不準。」
概率題聽得賀楚洲腦仁疼:「怎麼沒有聯繫他家屬?」
說起這個醫生也很無奈:「患者聲稱他已經聯繫過家屬了,很快會有人來接他,我們也不知道他聯繫的就是你。」
醫生:「他現在已經脫離昏迷狀態,不同意外人碰他的手機,並且堅持認定你就是他的家屬,我們也是束手無策。」
這種情況確實難辦,賀楚洲抬手捏了捏鼻樑:「一會兒我想辦法跟他家屬聯繫一下吧。」
醫生對他這個熱心路人很是信任,留下一句「麻煩」後便拿着病例去了其他地方。
眼下時間已經不早了,住院部走廊上的人所剩無幾。
賀楚洲轉頭走進病房,那道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目光也隨之移動。
是裴悉在看他。
這還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要知道換做從前,這人可一直都是將無視他進行到底,界限劃得稜角分明,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屑多看他一眼。
這態度轉變着實突兀,賀楚洲忍不住停在病床前觀察起來。
從光潔飽滿的額頭,到細窄挺拔的鼻樑,從長睫掩映的微微下垂的眼角,到輕抿着的薄厚適中的嘴唇,以及冷白的皮膚,削尖的下頜。
其實幾年前回國起,賀楚洲就不止一次聽過旁人用「漂亮」來形容裴悉。
一開始他覺得誇張,因為實在很難想像怎麼用漂亮去形容一個男人。
後來親眼看見了,才意外發現把這個詞放在裴悉身上,幾乎就是等同於量身打造的完美契合。
不可否認裴悉的確很漂亮,且不是那種性別模糊的漂亮,是完全從男性角度出發去看,都能稱得上徹頭徹尾賞心悅目的漂亮。
只可惜整個人氣質太冷,行事作風又過度嚴謹,渾身上下都在散發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壓,十分的美貌硬是被他焊在臉上的生人勿進降到八點八分。
尤其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那雙眼睛裏來由不明的嫌惡幾乎要化作實物跌出眼眶。
但眼前這個裴悉和他所熟知的那個裴悉已經扯不上任何關係了。
長期凝結在眉宇間的堅冰化得一乾二淨,成了高原雪山勾連的溪澗,清冷之下裹着溫順細膩。
直直盯着人瞧時,連眼神都柔軟得不可思議。
一個前所未見的,腦袋出了問題的裴悉。
挺新奇。
賀楚洲眉心微動,彎下腰,把自己與病人放在同等高度對視:「放着那麼多親朋好友不聯繫,光逮着我一隻羊薅,裴總,你別是碰瓷賴上我了吧?」
裴悉靠坐在床上,被子拉到腰際,盯着他沒有說話。
賀楚洲:「商量一下,給你爸媽打個電話?」
裴悉嘴角幅度很小地往下抿了抿,還是不說話。
「怎麼,怕他們知道擔心?」
賀楚洲考慮之後換了個思路:「不然給你朋友打?或者其他什麼兄弟姐妹?」
裴悉依舊不說話。
賀楚洲等了會兒,索性直接伸出手:「這樣,你把手機給我,我看着給你找一個合適的,行不行?」
這次裴悉非但不說話,還默默將手背到身後把手機塞進了枕頭底下,以行動無聲拒絕。
賀楚洲看不懂了,直起腰嘶地一聲:「裴大總裁,你這是——」
「賀楚洲。」
沉默良久的人終於肯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