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之亮出自己右衛將軍的身份,將兩個士兵收為親衛,繼續帶着韋粲向自己的莊園而去。
韋粲在車內說道:
「我要進諫陛下。」
陳慶之搖了搖頭,作為兵法大家,他是個很看得清局勢的人。
蕭衍近年來,對於佛門修行的痴迷,已經超過了旁人的想像。
他不僅僅自己吃素,還在宮內強行推廣吃素,給群臣的賜食也都變成了素食。
那些養尊處優的貴人還好,陳慶之就見到那些做體力活的閹人累倒虛脫,守衛宮城的近衛也都是有氣無力的。
陳慶之趁着和蕭衍下棋的時候,旁敲側擊的勸諫了兩句,卻又被蕭衍拉着上了一課,關於素食和功德的課程。
蕭衍已經痴迷到了,做任何事情,都要詢問身邊的辯機,這件事能積累多少功德的地步。
最荒唐的是,蕭衍甚至要求身邊給他記錄起居注的史官,將他的功德記錄下來,編寫為一本《功德簿》,每個月都要交給他刊訂。
而外朝諸臣也開始報喜不報憂,說的都是天下承平的謊言。
韋粲這時候上奏,又要得罪多少在禁軍體系中漁利的利益群體?
最關鍵的是,蕭衍已經聽不進這些話了,陳慶之從來不打沒有把握取勝的仗,他只能勸着說道:
「陛下睿智英明,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我等還是先安靜等待吧。」
韋粲想起自己上次進奏被打擊報復的事情,他是韋睿的孫子,韋氏一族還有大量族人在出仕,他雖然能豁出自己,卻不能不顧自己的家族,也只能打起了退堂鼓。
——
五月十日,爾朱榮在晉陽領兵,親自前往雁門關。
這些追隨爾朱榮的百戰精兵一動,當真是黑雲壓城,他們集結在雁門關下,城牆上的守軍都有些發怵。
獨孤信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家主公在面對爾朱榮的時候會如此謹慎,對方的兵力之精銳,果然是難有敵手!
如果不是在雁門關據守,真的和爾朱榮的軍隊在野外相遇,那還真的是一場恐怖故事。
爾朱榮的帥旗在風中獵獵飛揚,這時候雁門關城牆上也升起了蘇澤的帥旗。
一身明光鎧的爾朱榮打馬上前,蘇澤則出現在城牆上。
不過爾朱榮和蘇澤都身穿鎧甲,也都在神射手的進攻範圍之外,時隔多年這對義兄弟相見,當年結拜時候的情誼早已經蕩然無存。
也許這就是孤家寡人吧。
蘇澤收起這些雜亂的心思,朗聲說道:
「爾朱兄,洛陽一別,許久不見。」
爾朱榮看着城牆上的蘇澤,又看到自己兜鍪中的白髮,剛硬的心中也升起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和蘇澤在洛陽的交往,那時候兩人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年輕氣盛意氣風發。
如今兩個人都成為了在北地爭鋒的大人物,可已經早生華髮,物是人非了。
面對這個義弟,爾朱榮罕見的露出笑容。
這是對一生之敵的認可。
爾朱榮看着蘇澤,也隔空喊話道:
「洛陽一別,沒想到再會已經是戰場之上了。你我兄弟,為何不放下干戈,共同輔佐陛下呢?」
蘇澤微微一笑,他沒想到爾朱榮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澤卻說道:「不知道爾朱兄,說的是哪位陛下?在蘇澤心中只有一位陛下,那位陛下我和爾朱榮都拜過。」
這句話說完,爾朱榮也有些尷尬。
這就是元子攸正統性不足了,元詡是宣武帝的兒子,是在天下都認可的情況下被立為天子的,當年爾朱榮也是參拜過的。
無論爾朱榮找到什麼理由廢立天子,也無法否認元詡的正統性。
蘇澤的話也很清楚了,你爾朱榮另立偽帝,已經是走到了天下人的對立面上,這時候還要勸降蘇澤,豈不是可笑?
其實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雙方也沒有和解的可能性了。
爭龍的棋局,勝利者龍躍九天,蛻凡為龍,失敗者則墜入深淵下,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