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在被子裏偷偷抹淚。
被罩已經扒下去了,因為剛才吳喜貴揍她,她又漏尿了。
而被吳喜貴大力捶打過的被子,只剩一堆破敗的木棉坨坨,被一層磨得像紗布似的麻布纖維固定着,不能抖,抖就會掉渣。
曹氏的淚怎麼也抹不淨,心思更是無法遏制:「娘知道這一切不能怪你,可娘控制不住啊!
你說,你要是個小子,娘能受這些氣?你又能受這些氣?可你偏偏是個丫頭!
你也別怨娘,早晚你都得嫁人,不如現在就嫁出去;
李家開的價不低,咱村嫁得最好的姑娘,也才五兩銀子的聘金,可見他們家有錢,你去了,能吃飽飯……
三妮兒啊,娘知道你受了你哥的委屈,你哥是不懂事兒,可他是男娃,等你嫁人就明白了,不,你現在開智了,應該能想明白,等爹娘都沒時,只要有你哥,你就有娘家!
你哥也不是真想把你弄死,他還是小,下手不知個輕重,你昏過去不就又醒了麼……」
想到這裏,曹氏忽然打了個激靈——難不成,自己的親兒子真的殺死了自己的親閨女?
這可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妹啊!
曹氏渾身發抖,如同打擺子:「不!不會的!三妮兒是身子弱,被什麼髒東西趁虛而入了,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曹氏的拳頭砸在自己腦袋上,想把剛剛閃過的那個可怕念頭砸出腦外,可沒什麼用。
那種想法,像地里的野草,撲稜稜就瘋長,一片一片的,拔都拔不完。
「不不不……三妮兒,不管你現在是什麼,你若是我親閨女,也早晚得嫁人,碰上個富裕人家不容易,你早嫁過去還能早吃上幾頓飽飯……若你不是我親閨女,也算我給你找個好人家,你聰明,你就去報答那李家人吧!」曹氏不由得念叨出聲。
……
駱毅又翻了個身,小心翼翼的,怕擠到旁邊的四妮兒,這孩子,睡覺太老實了,緊緊貼着牆,生怕姐姐們地方不夠,真是個小可憐。
駱毅把目光從四妮兒身上挪回來。
其實她看不見,屋子裏太黑了,她是感覺出來的。
駱毅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她真的一點也不困。
她感覺有些好笑。
親情有時候真的很殘酷啊!
親不親的,也得看你給家裏帶來了什麼,是吧?
孩子們總是想着,讓父母為我做什麼事,當父母的嘛,他們為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那是現代人;換在這古代的家庭里你試試?
你給家裏帶了什麼,決定你在這個家裏的地位,你是個女孩兒,你給你娘帶來的是恥辱,她不會有好的境遇,你自己也不會有。
就算是親爹娘,哪怕再喜歡你這個小生命,也不會對你有多好。
因為是你讓他們的生活品質下降了嘛。
所以說,親情也是有條件的。
駱毅扯唇笑了下,帶着譏諷:「更別說還不是親生的。」
看曹氏,人家說了,就算三妮兒不聰明,那也是親生的,能容忍;但若是換了瓤子,就算再聰明能幹,也是佔了她親閨女的身體,她無法面對,忍不了!
駱毅想到開飯館的養父母——他們不就是到底忍不住了麼。
「算了,這些我也控制不了、改變不了!」駱毅想着:「等明天,得想辦法問問大妮兒和二妮兒,李家是什麼人,要買她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