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是冀兗府的大族,據說祖上曾出過兩任翰林院掌院大學士。
雖說如今家族中連續三代無人能再造輝煌,但延續下來的家族榮光依然讓他們得受尊崇。
文家長子外放為一府通判,好歹為家族保持了士族地位;次子舉而未中,轉業從商,為家族擔起經濟大任。
其餘二子更是文不成武不就,只在家族庇護下做些小營生,可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依然過得滋潤。
但一個家族不能蒸蒸日上,就會走下坡路。
是急速衰退進而泯滅,還是平緩過渡最後波瀾不起過小日子,是此一代當家人最憂心的事情。
此一代當家人就是文家次子,文錦超。
文錦超四十歲出頭,兄長外放常年不在家,家族事務便落在他的肩上。
三年前父親去世後,家族頹勢愈發顯露,文錦超急在心中,想盡辦法力挽狂瀾。
兩年前他發現了機會。
文家有自己的書鋪,本不起眼,可有一天,家裏人告訴他府城最大書鋪擺出了《三字經》,全書一千多字,卻叫價50兩銀子。
於是他好信兒前去看端詳,這一看,便看出了商機。
插圖!
給孩子的讀物確實適合配上插圖,別說孩子,就算是成人,有插圖也比沒插圖更能入眼,讀書會更有興趣。
關鍵是,家裏曾出過兩任翰林院掌院,那代表文家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不是普通的公務員家庭。
曾經的輝煌,也許他能復興!
四位訟師已經分頭去尋找機會與文錦超帶來的隨行人打交道去了,李蔚珏也不閒着,讓胡澤胤帶他靠近涼亭,他要近距離聽聽他說話辦事是什麼風格!
「二老爺,要我說,您不必親自來,不就是個畫畫的嘛,太抬舉他了,」管事給文錦超奉上茶水:「有我們幾個就夠了。」
文錦超呷了口茶,說道:「你懂什麼!我文家向來禮賢下士。」
管事便不再說話。
涼亭建在山頂,可謂一覽眾山小。
朝台階的一面站了幾名丫鬟和小斯,隨時準備侍候茶果點心。
另一面背陰,無路,也頗為陡峭,胡澤胤背着李蔚珏從遠處繞過來,接近涼亭下方灌木叢里。
這位置挺好,既能聽清涼亭里對話,又背風。
文錦超今天要會見的是一位畫師,小有名氣。
字畫出名不容易,必是有自身特色,尤其是要有創意。
這類人通常是學問大家,具有一定的藝術造詣和思想修養。
他們的繪畫創作僅以自娛,藉繪畫以抒洩胸中之逸氣,並不將繪畫作為謀生手段。
他們的作品通常充滿個人審美趣味和思想情感,具有很高的藝術造詣,常能引人共鳴。
否則畫得再好也沒有靈魂,最多是謀生手段,比如畫工、畫匠。
但文錦超要見的這位,並非學問大家,卻仍能小有名氣,原因在於他擅於仿畫。
能仿到什麼地步呢?
就比如說,如果他拿着一張畫找到畫作本人,說是無意中拾到的,特來歸還,本人都辨不出真假。
既然有了名氣,自然不會輕易露面,尤其今日是受文家的邀請,更要自抬身價些。
綁白菜的繩子和綁大閘蟹的繩子,價錢能一樣嗎?
但也不好架子擺得太大,一是因為文家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二則是文家的錢好賺。
等待,總是讓人覺得漫長和枯燥,李蔚珏有些心焦。
從懷裏掏出片鹿肉乾默默咀嚼,既補充鹽分,又撫慰情緒,李蔚珏才能繼續耐心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