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魁的初心是了解了解這地界,畢竟以前沒走過這條路。
這次帶着孩子們出行,李蔚珏要求看山看水,總得打聽打聽。
後來雖然老夫妻沒給好臉色,鮑魁就沒這心思了。
但確實像駱毅說的那樣,該吃飯的時候他們許多人一起吃,老夫妻看着怪冷清可憐,乾脆就給叫上了。
卻沒想到隨便聊幾句竟聊得堵了心。
要說鮑魁的劊子生涯,還真沒客棧老頭過得如此深刻。
鮑魁十二歲那年全村人都沒了,他回到村里時,只剩下一片焦土,連村人的屍體都沒看到。
要不是那時他去看望姥姥,沒準也會跟着村人一起消失。
他沒了家以後就被衙門差役帶走安置,後來也曾去姥姥家報喪,但姥姥家已經早已搬走,不知所蹤。
姥姥那村的村人轉述了舅舅留的口信:「你們一村子人說沒就沒,可見是得罪了大人物;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姥姥歲數大了,我也有兒有女,可受不起你們牽連,我們連自己村都不敢再待,搬走了,千萬別找;
你娘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要是你心裏還有你姥姥、還有我這個大舅,以後再別聯繫,跟你們操心不起。」
鮑魁小小年紀失了親之後,也失了戚,這就是世態炎涼,
所以從那時候開始他的心就硬了。
至此後,鮑魁活着就是為了不餓死,沒那麼多感慨。
學屠宰也好,當劊子也罷,無非就是為了餬口而已。
所幸他遇到的劊子師父好,帶着他把每一天過成最後一天,吃香喝辣、及時行樂,卻不講生活苦難。
師父是個運氣不錯的劊子,金盆洗手後遇到合適的人成了家,沒有大悲大喜。
而鮑魁自己從事劊子的時間也不成長,沒幾年就湊夠了數,也洗手不幹了。
而且對於當時處在血氣方剛年齡的鮑魁來說,他幹的是官府讓幹的事,不害怕,對砍頭也不敏感。
砍人腦袋比砍豬腦袋容易多了。
他之前也見過執行腰斬和凌遲的,不過他是作為助手,幫忙給犯人脫衣服、幫同行遞工具。
那時候也沒覺得殘忍,甚至還覺得對方手藝不行,要是自己來,應該能節省一小半的時間。
真正讓鮑魁堵心的,不是老頭講述行刑時有多殘忍,而是那份行刑後的心膽俱裂。
鮑魁是在砍最後一個腦袋時才有那種感覺。
那個小妾是個大肚子,肚子會動,那是裏面的胎兒在動。
那個小妾的腦袋被砍掉後粘刀了,甩開時脖子上的刀口擦過他的臉頰。
那種心悸,或許比眼前老頭說的要更嚴重。
因為砍頭粘刀,那是死者最後一刻的留戀,她一定是想回頭再看自己肚子一眼,因為那裏有她的孩子。
「他們是死掉的屍塊,我卻是活着的鬼。」老頭說罷,手指不再刮擦酒壺,而是抓起壺直接往嘴裏傾倒,就像行刑前喝的那口酒一樣,只是不用再噴到鬼頭刀上。
鮑魁也把杯中酒一口喝乾,說道:「都過去了!現在不挺好嗎,你們開夫妻店,賺八方財!」
第一百五十六章 沒虧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