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把身體坐直了些,似乎想證明他曾經的魁梧,只是坐姿,而且又瘦,不太容易看得出來。
不過,他能笑出聲,還能說這麼多話,駱毅判斷,之前臥床不起,怕就是餓的,而那時的黃酉帶不回人能吃的食物,現在大概是恢復了不少。
駱毅能理解鮑魁此時的心態。
男人嘛,好像都容易沉浸在能力最強的那段時期的回憶中。
記得爸爸偶爾會說:「當年老爸也是如何如何,」引得青春期的姐弟倆滿臉懷疑,媽媽就會幫忙證實:「你爸當年那可是怎樣怎樣」,那時候,爸爸就像鮑魁現在這樣,把身板挺得直直的。
李蔚珏聽得有些心嚮往之。
他從小就不太喜歡運動,只愛躲在角落裏看書,累了會彈彈結他和鋼琴,是典型的文弱書生。
不過他也羨慕那些體格壯碩的人。
放學路上若是有女生被社會小青年欺負,班裏高壯的男生就往前一站,露出比流氓還流氓的架勢,替女生解圍,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獲得女生一致好評。
反而是像他這種看着有個頭沒肌肉的「麵條男」,在女生群體裏很沒市場,儘管他長得挺不錯的。
「您老這一下子就把他們鎮住了吧?」李蔚珏問。
「嗯!」老人重重地予以肯定:「鎮住了!不過那也只是看在錢的面子上,娃娃你記着,除非你是大善人,給別人過幫助、好處;
否則,人們都是先看錢的臉,再看你的臉;
等你沒錢的時候,他們會變本加厲地欺負你!」
怎麼個意思?駱毅疑惑地看向鮑魁,難道他後來很快就沒錢了?
駱毅:「後來出什麼事了嗎?你沒錢了?」
老人坐得有些累,黃酉貼心地把裝被子的麻袋包放在他身後,讓他靠着。
鮑魁伸手往他原先躺的那個乾草堆里摸索,摸出一個扁扁的、方方正正的牛皮袋。
牛皮袋裏裝的是用油紙折成的信封,信封里有兩張紙,一張是戶籍,一張是一千兩的銀票。
鮑魁說道:「我有錢,雖不算多,但這一千兩,是一直留着當過河錢的;
老頭子我可能命中沒有大富貴,但肯定也不愁銀錢;
按說這命算是不錯吧?
可是不行,我落下了頭疼的毛病,一犯起病來,左邊臉就控制不住地抽搐,然後變得血紅;就像剛砍下腦袋時噴出的血那麼紅!」
駱毅打了個哆嗦。
但此時鮑魁靠在麻袋包上,可能是舒服了,閉着眼睛說話,沒有看到駱毅被嚇着了,依舊自顧說道:
「這話啊,得從頭說起;
我十二歲辦好戶籍後就上了路,想找個事做,總得賺錢餬口嘛;
只是十二歲的孩子,誰家也不會僱傭,再說,我全村人都死了,想去哪家鋪子當夥計、當學徒,都沒人能給我做保;
新遷去的村子,我又除了村長誰都不認識,村長也不會給我一個生人作保;
我在縣城裏混了半個多月,跟乞丐們搶吃喝,天天被揍,但他們倒是沒打死我,我就算挺着挨揍也要往嘴裏塞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