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石塵煙,狼藉遍地,十三郎掙扎兩次跪直腰身,用力晃晃自己的頭。
怎麼可能?
苦心籌謀嘗試破敵,落的灰頭灰臉,這個結果並不太讓人意外;但讓十三郎無法接受的是,四老闆的頭......也太硬了吧?
周圍萬點星燈閃爍,團團簇簇仍不停地朝中央聚集,十三郎身邊的星點數量尤其巨大,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他反而絲毫沒有入幻的感覺,只覺得迷糊。
迷糊不是入幻,沉迷幻境的人絕不會認為自己迷糊,這是常識。
喘息幾次,待到腦海中恍惚感覺稍去,十三郎粗粗自查,發覺自己除了四肢酸麻難以速退外,僅僅斷了幾根骨頭。如此說明,四老闆並未趁機施展別的手段,就是硬碰硬的一次對撞。
傷勢不重當然好,同時越發讓人難以置信。
抬起頭,視線依舊模糊,十三郎依稀看到四老闆端坐原處,情形模樣比自己慘的多。
首先撞入視線的是其左手,形狀徹底改變,長達千尺如蟒蛇身體,前端有吸盤並且分出由五指轉化的觸鬚。右手未變獸形、但情況更糟,半邊手掌跌落桌案,餘下部分不停在頭、臉上抹呀抹,越抹鮮血流的越多,很是悽慘。
左手觸鬚上抓着人,頭前腳後半截身軀、順着吸盤進入四老闆的手臂、或者叫第二張嘴。此刻十三郎精神略有平復,發現被吃的就是那名發動攻擊的侍女,因為......她只有一跳腿。
回頭看,五步奇蟲還在四老闆的脖子上,軟綿綿死到不能再死;看得出它用性命給四老闆帶去不少傷害,身體上鱗片深深嵌入肌膚血肉。烏青一片。
脖頸要害首創且帶劇毒,蘇四老闆完全不在乎,看都看得多看一眼。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頭上、還有身側。
頭頂一條血槽翻卷。鮮血淋漓汩汩流到臉上,腰側有個血洞,汩汩血泉至今未止,十三郎留意到其周圍肌肉如擁有生命般蠕動,自行癒合、但又不停炸裂,爭鬥方酣。
這種情況十三郎也曾經歷過,但是離不開仙靈液;四老闆單憑肉身便有如此強橫的恢復力,豈不是比十三郎更恐怖!
生境絕頂修為。如此恐怖的肉身......不對!
許是因為頭腦迷糊,十三郎此刻才意識到最最難以理解的地方,雙眼驟然明銳。
「本座的頭與身體不同,是你選對了地方。」
四老闆儼然良師派頭,看出十三郎的疑惑與明悟,索性自己解釋:「此地就是狂靈頭蓋,本座受其傳承,修來修去只修成這部分。非但如此,本座還能將身體別處的能力轉移過來,全部集於頭頂。」
原來如此!
十三郎恍然大悟。為自己的「好運氣」、「好眼光」、「好算計」感到無語。此刻他又留意到,四老闆流血的不光手與頭,還有嘴巴;說話時他吐出一堆東西。裏面有破碎的唇,幾塊舌肉,還有十幾顆崩飛的牙齒,與一支三寸小箭。
看到這裏,十三郎大致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事,沉到谷底的心恢復活力。
除非四老闆發瘋想試試十三郎這邊攻擊力有多強,否則便證明,之前種種準備都曾發揮效果。四老闆確曾有過失神,可惜清醒的太快。加上攻擊不得法,沒能把它咋樣、反招來四老闆狂猛反撲。
斷腿侍女出招的同時飛遁逃跑。應變不能說不機警;或許正因為如此,彼此來不及做太多事的四老闆將她當成首要目標。生受一擊後臂化蛇蟒,追出千尺,硬生生把她叼了回來。與此同時,四老闆一口咬住十三郎用掌天弓射出的箭,舉右手試圖解決那隻令其感受到威脅的劍。
接着便是那聲精鐵互擊才有可能發出的巨響,天絕大劍全力出擊,僅僅砍掉四老闆的半隻手,在頭頂砍出一條血槽......十三郎彈飛千丈外,全身險些散架。
「是不是覺得自己運氣不好?」
四老闆再次洞悉十三郎的心,笑嘻嘻說道:「你是不是在想,假如那一劍不砍頭,而是扎心、破腹,跺足的話,結果會不一樣?」
十三郎無言以對。
四老闆嘆息說道:「沒用的,砍頭砍不動,不砍頭便殺不死。狂靈不滅,身體任何地方都能重新孕育重生;本座比不了,只修成這塊頭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