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一奇要的,是他的態度,或者說,是要他給出一個明確的,要何時何地,用何種方法,來處置蕭遠的決斷,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今日,他若當着這滿朝文武的面兒,把話說出來……那便意味着,將來,他也不能再反悔了!
隆慶皇帝從沒見過這樣的蕭一奇,這個一直讓他放心,讓他覺得無可指摘的兒子,這到底是,受了什麼樣的委屈,才……
恨。
毫不掩飾的恨。
仿佛眼珠子裏,都要冒出火來。
或許,他真的該騰出些時間,着人去探聽和詢問一下,蕭遠跟蕭一奇之間,到底是有什麼樣不同戴天的仇怨了,對,就是不共戴天,除了這個詞,他再也尋不出更為貼切的話來形容。
明明是兄弟,為什麼不能好好相處?
明明…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緩步走進大殿,穿着不合規製衣裳的蕭一奇,一如既往的給人一種需要仰視的感覺,即便是他大殿正中,面朝隆慶皇帝,單膝跪下的時候,也是如此,沉着,幹練,不卑不亢。
「免禮。」
隆慶皇帝不自覺的抿了抿唇角,伸手,端起自己面前的琉璃盞,將裏面的大半杯梅花酒一飲而盡,伸手,指了指那個被四子騰出來的坐席,示意他就坐,「你深入民間,體察百姓疾苦,朕甚欣慰,但……事有先來後到,這事兒,你稍後再說,待朕把已經着人擬好了的詔書說完了,你再說……」
「兒臣遵旨。」
隆慶皇帝的反應,有些出乎蕭一奇的意外,雖然,他的確是希望儘早解決掉蕭遠。但,卻並沒料到,會只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讓隆慶皇帝選擇了低頭。
他想過許多種。隆慶皇帝遭他逼迫,不得不下旨處置蕭遠的情況,卻唯獨……不包括這一種!
「你,告訴大家朕的決定。」
隆慶皇帝早就想好了對蕭遠的處置,也跟太監總管問起過。他這樣決定,是不是有些顯得太過無情了,結果當然是否定。
隆慶皇帝並不傻,之前時候,皇城裏的緊張情形,他也是親身經歷,只不過,他原本是打算,等出了正月,再遣人把蕭遠押解出京。送去西北,讓蕭遠在皇城再過一個年,再吃喝上幾天好的,將來,待他去了西北……他是大明朝的皇帝不假,但這並不能否定他還是一個父親的事實!
蕭遠再怎麼不忠不孝,也是他的兒子,他親眼看着,從一個小小的「肉糰子」,長大成了如今這般……英姿颯爽的少年。他想為蕭遠再做最後一件事,哪怕在旁人看來,於他這一國帝王而言,萬般的微不足道……
罷了。罷了,清閒道長說的沒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善報也好,惡報也罷,從來都不會多,也不會少,從來都不會早,也不會遲。
太監總管早就得了隆慶皇帝的吩咐,這會兒聽了隆慶皇帝吩咐,哪還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一臉正經的跟滿朝文武「宣讀」起了隆慶皇帝的「詔書」: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昔陛下為穩民心所收義子蕭遠,行刺陛下於前,夥同賊臣謀反於後,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萬死不足以償所犯之罪,陛下恩德,令免其死罪,發配西北苦寒之地,生不得回返中原,死不得厚葬,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罷隆慶皇帝下的詔書,在場的文武百官,連同蕭一奇在內的所有人,齊齊跪地稱頌,但,與蕭一奇的好心情相比,在場的眾人之中,卻是有不下三分之一的人,要覺得這餐宮宴味同嚼蠟,惶惶不可終日了。
當然,這覺得內心惶恐的人里,不包括德平伯李銘。
就在前些時日,德平伯李銘的「識時務」,已經得到了隆慶皇帝的諒解,雖然,被罰了一年的俸祿,但比起現如今這些人的提心弔膽來,還真就不算什麼……只是,李銘想了好幾天,讓人查了好幾天,也沒能查清楚,隆慶皇帝這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藏下了他不知情的勢力,這被隆慶皇帝隱藏起來了的勢力,到底,是有多大……
「星宇,徹查與蕭遠有勾結的賊臣一事,就交給你督辦,望你能秉公處置,不要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要放過一個惡徒。」
隆慶皇帝自以為是的覺得,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