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邵銘清說是因為他們家的大小姐,所以父親就顧不上親情了。
這話聽起來古怪,但想一想似乎又很對。
他們家離不開大小姐,離不開丹女,丹女對家裏太重要了,所以當丹女受到傷害大家就不能容忍,至於這個傷害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沒人去在意,大家只在意丹女高不高興。
要是他們家的大小姐不是丹女,跟別人家的大小姐一樣,只是長姐,只是女兒,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可是要是他們家的大小姐跟別人家的大小姐一樣,沒有丹女,那謝家還是大巫清後人的謝家嗎?
謝柔嘉想的頭大,乾脆起身走出來。
江鈴和水英睡在外間,江鈴因為暈船吃了藥睡的很沉,水英一向是沾枕頭就睡死,謝柔嘉在屋子裏走了兩圈,看着外邊月色好,便披衣走了出來。
驛站院子前后里外都燈火通明,謝柔嘉繞着後院屋前走了一圈,大多數屋子都黑了燈,在船上走了這麼久,都疲憊不堪的入睡了。
謝柔嘉原本想走一走想事情,但她本就是個不愛想事情也不會想事情的人,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要想什麼,反而看起四周的景致來。
出了巴蜀建築就不同了。
謝柔嘉前世雖然也走過很遠的路,從南到北跨越,但那時候可沒心情觀看四周的景致。
這個驛站佔地雖然不小,但有些破舊算不上漂亮,驛站不一定都是破舊的,謝柔嘉恍惚記得當初在京城附近的驛站落腳的時候,那個驛站還有後花園。
東平郡王走出來時就看到一個小姑娘正在院子裏左看右看,大半夜的披頭撒發陡然看到讓人嚇一跳。
院子裏的護衛安靜而立,似乎看不到這個小姑娘。
這個驛站雖然破舊,但位置格局卻是極好的,依山傍河,接天連地。而且……
謝柔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天地靈氣風水大好。
「怎麼好?」
有人在一旁問道。
怎麼好?
「這要是在我們彭水,一定不會用來建驛站,而是做墳地。」謝柔嘉說道。
她們謝家的祖墳就是這樣的風水,那時候她在山頂俯瞰一眼就能看到山腳下的謝家祖墳。
用赤虎經的里的描述來說。是頂頂好的旺家之地。
東平郡王被這話答的面色僵了僵。
不光人看起來嚇人,說的話也嚇人。
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大半夜說住的地方適合做墳地。
他自詡活了二十多年稀奇古怪的事也見得不少了,但怎麼也沒想到此時此刻會聽到這麼一句話。
念頭才起,就見那小姑娘猛地轉過身,瞪眼看着他啊的叫了一聲。
「嚇死人了。」她喊道。
她還知道嚇人….
東平郡王失笑。看着眼前後退幾步的小姑娘。
院子裏燈籠的照耀下,小姑娘的眼黝黑明亮,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嚇。
他!
眼前的年輕男子穿着淺藍繭綢夏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也不是冷峻,似乎帶着笑意吧,又似乎沒有。
管它有沒有呢笑,現在重點可不是這個。
他,他大半夜的不睡覺。竟然窺探她!
「你,你,跑後院幹什麼?」謝柔嘉瞪眼說道。
「這是前院。」東平郡王說道。
啊?前院?
謝柔嘉這才看四周,原來她竟然走到前院了,院子裏有護衛啊,廊下三五步便燈影里站着兩個護衛,跟石頭人似的一動不動。
還真當自己是石頭人了啊,怎麼她走到前院來也不出聲攔下?
「他們都認得你。」東平郡王說道。
這小姑娘的簡直什麼話都寫在臉上,偏偏還一副認真思索的樣子。
哦對,是因為這張臉。
謝柔嘉知道了。
他們都見過謝大小姐。這驛站里除了東平郡王就是謝大小姐最大,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沒人會阻攔。
那就是說是自己嚇到人了,不是別人嚇到自己了。更不是他故意來偷窺自己。
謝柔嘉訕訕。
也是啊大半夜裏突然跑到前院來,還把他驚動了。
還有,他,認得她是誰嗎?
東平郡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臉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有些發窘,但眼又亂轉。顯然腦子裏念頭不少。
念頭不少其實也不過那幾件事。
他認出我了?他認不出我?怎麼辦打不打招呼?裝認識還是不不認識?喊周叔叔還是喊郡王殿下?
東平郡王有些替她為難。
「二小姐。」他乾脆說道,「睡不着的話讓人煮些安神湯來,這樣越不睡越睡不着。」
二小姐!
謝柔嘉就聽到這三個字,餘下的話一個字沒聽到。
他認出自己了!
他怎麼認出的?
上一次他認出自己,是因為自己不認得他,那現在自己可沒喊他周叔叔,也基本沒說話。
這小姑娘完全不用說話,因為她的眼什麼都替她說了。
東平郡王不由笑了。
「其實我直到問這句話都沒有認出你。」他說道。
啊?沒認出啊?那喊二小姐是詐唬?
謝柔嘉瞪大眼。
「你如果不想讓我認出來,聽到的時候就稍微的裝一下。」東平郡王說道,「你這神情分明就是承認了。」
我的神情嗎?
謝柔嘉眨眨眼,看到面前東平郡王嘴角的一絲笑意。
這次沒看錯,他就是在笑。
很好笑嗎?
「我裝了你就認不出來了嗎?」她抬起頭問道。
東平郡王想了想。
「還是應該認得出來。」他說道,「我的記性好一些,你們姐妹雖然很相像,但還是有很多細節不同的。」
謝柔嘉瞪眼。
「那我還裝什麼?」她說道,說罷竟然轉身蹬蹬跑了。
東平郡王再次笑了。
這小丫頭,真不知道她是膽子小還是膽子大。
不過她是因為與長姐一樣的面容而白日需要迴避見人,所以只有晚上夜深人靜才可以出來嗎?
先前的消息已經提到,謝家雙生姐妹的確是幾乎沒有同時出現在人前,這位二小姐後來還說是被關了起來。
因為雙生一個就要被關起來對於普通百姓人家來說有些匪夷所思。但對於謝家來說,東平郡王覺得很正常。
畢竟謝家的長女丹主繼承制決定了這個殘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