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次必死的危局。
天不早了,得趕快回去,不然爺爺又要嘮叨了。張然爹為人膽小又好說話,村里每次組織捕獵,張然家分到的獵物比人家少好多,他也不去爭;娘平時話也不多,只是毫無怨言地忙裏忙外,洗衣燒飯,拾柴種穀,鮮有閒下來的功夫。家裏挑梁主事之人就是爺爺,別看爺爺今年快70了,可身子骨不含糊,筋骨硬朗,聲若洪鐘。可惜,爺爺的腿不好,他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傷殘就是那時被人算計留下的。半輩子的漂泊,使得爺爺說話做事頗有見識,家裏有什麼事兒,都是爺爺拿主意。別看張然在這群毛孩子裏頭貌似挺有威望,可在爺爺面前,那是規規矩矩畢恭畢敬的,從不敢胡天海地耍小孩脾氣。
「阿寶,阿惠,哥回來了,」快到家門前的一片老林子,張然大老遠就喊道。嗯?怎麼沒動靜啊,這要在往常,5歲的二弟阿寶就會大呼小叫地飛出來,3歲不到的小妹阿惠,也扭動兩條短短的小腿,奶聲奶氣地跟在後面喊哥哥,頭上鬆散的小辮,一歪一倒的,煞是可愛。
張然跑到門前,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住了,阿寶和阿惠坐在泥地上,兩人很有默契地玩着泥巴,阿寶胸前全是濕泥點子,阿惠的小臉上也犁出了一條條泥溝子。見到張然過來,阿惠立刻伸開雙臂,小嘴一撇,弦然欲泣。張然心中一緊,慌忙抱起阿惠。屋裏傳來娘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還有爹嘶嘶的痛呼吸氣,張然不由怔怔地朝房裏挪去。
阿惠乖覺地從哥哥的身上爬下來,緊緊地拉住哥哥的手。爹閉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到處是血,皮破肉爛,沒一塊好的。娘拿着布不停地擦拭,然後又換上一塊乾淨的。爺爺一臉擔憂,堅毅而滿含風霜的臉上眉頭深鎖,看到緊咬嘴唇的張然,嘆息了一聲。
張然轉向爺爺問道:「爺爺,誰打傷了我爹?」
「聽抬回你爹的說,是一頭還沒咽氣的野豬冷不丁地撞了你爹,你爹無巧不巧地就掉進了事先挖好的陷坑裏頭,幸好這畜生快死了,沒什麼力氣,要不……」
張然想了想道:「不對啊,爹膽小怕事,怎會離野豬那麼近。」
「想起來了,他們說當時村長的弟弟就在你爹後面,對啊,」爺爺一哆嗦,猛然想起了什麼。
「明白了,爹被當成了擋箭牌,」想都不用想,當時的情景的確是這樣,面對垂死掙扎卻又無比兇悍的野豬,危急關頭,爹被村長的弟弟推到了野豬爪下,一定是這樣的。
去找村長弟弟報仇?可又沒確鑿的證據,其他人會為爹說話麼,要是隱忍不發,張然就覺得無比的憋屈憤懣,難保就不會有下一次啊。祖孫二人的眼神無聲無息的交流着。爹這次傷的不輕,萬幸沒傷到要害地方。
夜,漸漸深了,娘服侍着爹睡下了,爺爺也回屋歇着了,爺爺年紀大了,熬不住。張然拉着阿寶和阿惠回了自己屋裏,聽着弟弟妹妹發出的輕微鼾聲,他不停地翻着身子,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現着那個驚心動魄的時刻,他好像看見那根血淋淋木尖驟然向自己的心窩扎來。自己真的很沒用,幫不了爹娘。
夏去秋來,秋蟲吟哦,秋涼替代了焦灼。爹的身子也漸漸好了,屋裏的歡聲笑語也漸漸多了。
這一日,張然剛想出門,兩個少年向他迎面走來,原來是盛華和盛勇兄弟。
盛勇見了張然,笑嘻嘻地道:「然哥,你爹不要緊了吧,可嚇死我們了,這些天都看不見你了。」
張然點了點頭,笑吟吟地看着兄弟倆,問道:「有事麼。」
盛華奪過話頭,盯着着張然,急急忙忙道:「然哥,是這樣的,過幾天,我爹要送我們去青蘿集了。」
張然一愣,問:「為什麼?」
盛勇一臉興奮,不過還是打量了下張然的神色,緩緩地說:「我爹央了人,去青蘿集鐵匠鋪做學徒。」盛勇說得無奈,張然還是察覺了他話音間透着的喜氣。張然是知道的,古塘村人口數百,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繁重的農活,還得上山捕獵貼補家用,隨時會有性命之憂,大人們都想法子為孩子謀個好出路。
「然哥,要是你以後也去了青蘿集,記得來找我們啊。」他們揮手告別。
「會的。」
「會嗎?」
就像一池春水,一顆意外的石子,竟惹得浪花飛濺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