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站在裏間兒,隔着帘子將張華劈頭蓋臉的好一通罵。又說待會子家去後,務必請張家夫婦親自登門說道說道……
「……不是我這當嬸子的嫌貧愛富。只是我好容易養大了兩個閨女,總不好眼睜睜的把她往火坑裏推。」陳氏說罷,不覺又想到今兒在大德昌門口兒瞧見的那一幕,登時心驚膽戰的道:「因着咱們兩家是舊交,我原不挑你的家世門第,可你這麼不上進,我可不想十幾二十年後,你賭的紅了眼,將我的閨女外孫兒賣了換賭本的……」
陳家眾人因着方才一席閒談,也都知道了張華逃學賭博之事,心裏都不大痛快。只是她們同張家的關係比不得陳氏同張家的關係,因而只能好言相勸,叮囑了張華幾句。然心底里也都有了退親的打算。
張華滿面羞慚的站在外頭,先還唯唯應是,後聽見陳氏口口聲聲要退婚,甚至還想當面同張家夫婦說個分明,立刻嚇着了。忙的跪在地上連連賠罪討饒,只說自己當真知道錯了,今後再不敢了。還請嬸子原諒一回。又說他也是最近兩個月在學上,跟着族中的人學的賭博,原只是貪個新鮮,並沒有聚賭成癮的意思。今日乃瞧見王瘸腿兒如此喪心病狂連妻女都不顧,他也引以為戒,今後再也不去了……
尤三姐兒聽着張華一席話,心下微動。登時開口詢問張華口中的族中之人都是誰。
張華原就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聞聽此言,先還不太願意說,又怕尤三姐兒怪罪,只得硬着頭皮報了幾個名字。
尤三姐兒又問了些家學上的日常之事。張華一一的回過。
尤三姐兒便知道,必定是陳珪去歲下江南,無暇顧及家學的緣故,致使學風漸壞,上學的人也都漸漸疏懶了。
族學可是一族立世之根本。現如今陳徐兩家共建的族學才過了幾年,就已經如此敗壞下去。長此以往,恐怕又是個書中的賈家族學罷了。
尤三姐兒頗為不喜的皺了皺眉,準備回頭抽出空兒來,也弄個學規學紀來肅清家學風氣。務必不能白白花了銀子,既沒培養出好人才,反而勾的大家更往壞了學。
陳氏可不知道尤三姐兒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有閒心想別的。聞聽張華是聽了族中學子的挑唆才學的賭博逃學,不覺恨恨的罵了幾句。又見張華神色倉皇,面容忐忑,也覺着有些可憐。便也住了口。乃命莊上的僕人擺午飯來。
一時吃過了午飯,因陳珪還要款待諸位貴人的緣故,陳家女眷們並不敢往外走,只在廂房裏說了會子話。便見陳珪匆匆而來,面色凝重的說道:「原還想咱們一家人好生樂呵一日,卻不曾想朝中有八百里急報入京,我須得同貴人們一同回朝商議要事。咱們這便回罷。」
眾人聞言,不覺嚇了一跳。忙問朝中有何急事。陳珪面色沉吟的道:「蜀州急報,十日前有地龍翻身,糟蹋了無數生民。朝廷須得緊急籌辦賑災一事。」
陳老太太心腸最是慈悲不過。聞聽陳珪此言,少不得口內念了幾聲佛,道了千百句可惜。又催着眾人收整一番坐車回城。
尤三姐兒便向陳珪說道:「舅舅先同聖人回城,我們女眷在後,又做馬車又不能折騰,此時同去豈不是扯了後腿?便叫莊上的僕從護送我們回城也就是了。」
陳珪想了想,覺着三姐兒的建議乃老成之言,當即點頭應了。
一時陳珪與聖人去後,陳家女眷方才收拾妥當了回城。陳氏母女因想着要與張家夫婦商議張華之事,便也留在陳府。又打發了小子去張家傳話兒。
張家夫婦聞聽陳家僕人所言,忙匆匆而至。到了陳家之後,得知張華所做之事,張允之妻未等旁人開口,便哭着上前不斷捶打張華,口內只罵道:「叫你這小子不學好,你也不看看咱們家如今是什麼境況兒,輩子只盼着你能出息了好光宗耀祖的。現如今你不但不能好好習學,反而跟着那起子下流東西學的逃學賭博,你怎麼對得起你爹爹,怎麼對得起張家的老祖宗,怎麼對得起二姐兒……」
張允在旁,也是滿面怒容的呵斥連連,要不是這會子還在陳家,不好太過。他連親手打人板子懲治張華的心都有了。
張華被陳氏母女撞破了逃學行徑,早已又羞又愧,聞聽陳氏有退婚之意,更是又驚又怕。此刻且見父母如此失望,登時忍不住的癱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第九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