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陳氏想要延請太醫為尤氏診脈,此事於陳珪不過是舉手之勞,陳珪自然不會不應。
既答應了陳氏,陳珪便在次日到東宮問安的時候,向太子殿下提及此事——這也是陳珪自己的謹小慎微,他從來不會背着太子殿下與東宮屬官結交往來。便是偶爾求到東宮的頭上,也會當面向太子殿下陳情,由太子殿下做主將這個人情給他。而不是他私下去找那些個屬官辦事兒——
雖然以他如今的簡在帝心,炙手可熱,那些屬官必定樂得送他人情兒。不過在陳珪看來,與其背着太子殿下欠些小人情兒,還冒着將來會被太子殿下猜忌他結黨營私的危險。莫如直接將人情掛到太子殿下的頭上。
其實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無非就是那麼幾回事兒。倘若總是公事公辦,當面鑼對面鼓的交涉開來,縱然能得個敬忠職守的評價,卻於私情上顯得太過冷漠。
聖人也是人,太子殿下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假設一番,倘若一個沒事兒的時候能與你侃大山聊卦叨叨些家中瑣事甚至求到你的頭上,讓你享受一下舉手之勞助人為樂的快感,有事兒的時候卻又能替你解決□□煩的得利下屬兼半臣半友,與另一個公事上沒有絲毫疏漏但與你半點兒私交都沒有的下屬同時遇到了麻煩,危機之時你只能保一個人。你會保哪個?
倘若再往深了說,等到聖人山陵崩,太子殿下位登九五那一日。如果陳珪因朝廷政務被派到外省公幹,卻有人趁着他不在的時候向太子殿下進讒言。你說太子殿下是會信那些言官御史,還是相信一個與自己無話不談,甚至連他犯愁自己外甥女兒生不出兒子這樣的瑣碎事都能叨叨出來的半臣半友?
當一個人相信自己對另一個人的公事家事為人品性無所不知的時候,即便有人想要從中挑撥離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當然,陳珪的這些小算盤不足為外人道。他也沒想跟誰分享這些心得體會,他只需要以此對太子殿下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慢慢打造出一副君臣相得的局面了,也就是了。
果然,當太子殿下得知陳珪想要延請太醫的緣由時,不覺莞爾一笑。甚至好心情的同陳珪分享了一下賈家的小卦。說的便是這寧榮兩府同為賈家一脈,榮寧兩公都是子嗣綿厚之人。可到了如今這一輩兒上,寧府賈敬只生了一子賈珍,賈珍也只生了一個兒子賈蓉,反倒不如榮府的子嗣繁盛。「……也不知道是不是丹藥吃多了,虧了身子。」
這話就很私密了。也顯輕浮。倘若不是對着自己極為親近信任的心腹之人,當着外人的面兒,太子殿下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然而陳珪卻對此事習以為常。他順着太子殿下的話調侃了幾句,君臣兩個話鋒一轉,卻是提到了江南鹽務上頭。
太子殿下因說道「自從兩江官場爆出了河道貪墨案,聖人這兩年對兩江盯的都比較緊。如今鹽課這一塊巡鹽御史的缺兒又空出來了。聖人昨兒召我入宮,也是想問問我有什麼可舉薦之人……」
太子殿下說到這裏,不免看了陳珪一眼,陳珪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接口說道「兩江一帶可是咱們的大本營。巡鹽御史更是個肥缺兒。此職干係重大,決不能拱手讓人。」
太子殿下頷首笑道「可現如今老三老七他們都盯得緊。虎視眈眈,準備撬孤的牆角。孤想着,你對兩江一帶很熟,而且你的能力為人,我也放心……」
陳珪不等太子殿下說完,搖頭苦笑道「承蒙太子殿下器重,微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然則兩江鹽課干係重大,可是微臣現如今擔着海商、發行國債與修路之事,樁樁件件,倒也不好輕易撒手。更何況世人皆知微臣乃太子門下,倘若微臣擔了這巡鹽御史,必定引來萬眾矚目。反倒是不妥。」
太子殿下聞聽此言,也覺有理,不免輕輕點了點頭。因說道「你說的沒錯。兩江官場局勢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可不是好纏的。」
陳珪順着太子殿下的話便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微臣聽太子殿下方才有言,既然聖人這兩年對兩江一帶很是關注。如今鹽政空缺,莫如請聖人乾康獨斷可好?」
太子殿下沉默半晌,緩緩說道「可要是請陛下乾綱獨斷,老三和老七那邊兒……」
陳珪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這倒也無妨。太子殿下方才不是說了麼。兩江官場
第一百零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