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柳湘蓮赴任西海之後,尤三姐兒留在京中,每日或做些針黹女紅,或盤算買賣賬目,或到陳園交際往來,忙忙碌碌,與從前並無二致。
展眼又是年下。家家戶戶換門神、灑掃房屋,預備年貨,不肖多記。如今只說尤二姐兒懷胎十月,終久生產。且在大年初一這日生下了一個足有五斤六兩的大胖小子,喜得梁鳳饒差點沒把弓箭掛滿了房梁檐角,打發家下人到各府上報喜訊的時候,尤老太太聞聽此事,少不得也合掌念佛。
陳氏且命人以上等封封賞來報信的梁家下人,又忙着打點東西親至梁家探望女兒和外孫。
一時到了兩家,梁鳳饒早早迎出門外,看到岳母並三姐兒,早已笑的合不攏口。口內百般的誇讚自己的兒子如何伶俐可愛,如何像他。
陳氏聽着梁鳳饒罕見的聒噪,忍不住笑的說道:「你如今有了兒子,自然是好事。也別忘了我閨女才是。」
「萬萬不會,萬萬不會。還請岳母放心。二姐兒能給我生個大胖兒子,便是我們梁家的大功臣。自此以後,我對她只有更好的,再不敢有半點兒不好。」梁鳳饒一面說着,一面請二人進門。
天寒地凍,屋內籠着炭火倒是溫暖如春。陳氏、三姐兒並梁鳳饒在熏籠前驅散了寒氣,方才踏入裏間。
彼時尤二姐兒正在炕上逗弄哥兒。哥兒被一張紅綾子底兒繡百子千孫圖的小襁褓包着,正睡的香甜。瞧見陳氏三人站在門口兒往裏看,尤二姐兒不免笑道:「媽和妹妹也來了。快來看看我們家哥兒,長得可好了。」
眾人依言向前,悄悄打量着襁褓內的哥兒。端詳良久,尤三姐兒悄笑道:「姐夫說我大侄子向他,我瞧着倒不像。這眉眼像極了姐姐。看他皮膚紅紅的,將來長大了一定粉白可愛。」
尤二姐兒聞言就是一笑。因着剛剛生產過,臉上還有些浮腫,又未曾塗抹脂粉,看上去自然不如往日的膚白如雪,冰肌玉骨,但她此時是有子萬事足,看向哥兒的眉眼儘是溫柔慈愛,渾身散發着初為人母的柔和魅力,險些叫梁鳳饒看住了拔不出來。
轉眼就是洗三。同梁家、尤家、陳家有舊的世交官宦家的女眷們得知此事,自然都來慶賀。便是不能親至的諸如義忠親王府,並其他幾位郡王、皇子、公主、郡主府也都打發了家下人來送禮。就連宮中聖人並太上皇得知喜訊,亦打發了人來慶賀。
這一日梁府賓客盈門,絡繹不絕,其喧囂熱鬧,自然不必細說。
因梁家哥兒乃是生在大年初一的好日子。諸多女眷少不得稱讚這日子好,哥兒托生在這日子裏,將來必定有大造化。
也不知道是哪個促狹性子的,說話間便提到了榮國府的大姑娘。蓋因賈元春也是大年初一的生辰。有人便笑道:「便是哥兒托生的日子好,也得梁大人梁夫人疼愛兒子,為了兒子的前程好生打算才是。要不然的話,便是托生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生辰上,也不過是蹉跎歲月,空耗時光罷了。比如那榮國府的大姑娘,還是公侯小姐出身呢,好端端地卻被親生父母送到宮中做起伺候人的事情來。心裏打的什麼盤算還以為旁人不知道不成?只可惜到了最後偏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如今都二十來歲的年紀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還是沒嫁出去。也不知道要被家人留到多早晚才是個頭兒。」
世人皆知榮寧二府同氣連枝,寧國府的當家夫人便是尤家大姑娘,同梁夫人卻是姊妹。今日尤二姐兒給哥兒辦洗三,尤氏並鳳姐兒也過來了。聞聽這一番話,少不得依言看過去。卻見說話那人卻是忠順王妃。
忠順王妃眼見尤氏打量她,不免笑道:「珍大奶奶可別怪我說話直率。你也知道我不是衝着你。實在是你們榮國府的鳳凰寶二爺欺人太甚。按說他一介富貴公子,平日與什麼人來往,原不是我們這些婦道人家能議論的。可他什麼人不好結交,偏偏要來勾搭我們府里的琪官兒。那琪官兒雖然為人卑賤,但因唱腔好,頗得我們王爺喜歡。原還想着等他年紀大了,便抬舉他留在王府戲班裏作個先生。也是顧他終身的意思。誰知道你們家寶二爺不知怎麼說的他竟然偷偷跑了,急的我們王爺什麼似的,只好派人到了你們那府上,親自問了寶二爺才罷。話說回來,我倒恍惚記着這位寶二爺當年銜玉而生,你們家老太太樂得什麼似的。又是齋僧又是佈道,非得說你們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