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老兵前一刻還在因為皇帝對他們行禮而有些手足無措,後一刻忽然間如遭雷擊,渾身一顫,呆住了。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短短八個字,說出了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期盼,使得他們的心弦都為之狠狠一震。
看門的老者一雙昏花的老眼中漸漸濕潤,終於滾落兩行淚水。
他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時候的他青春年少,桀驁不馴,憑藉着出色的身手和敏捷的頭腦被選入了鎮西軍。
那一年,他十七歲,服役三十三年,現在他已經五十五歲。
老者在面對每一個前來拜訪崔玄的人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似乎因為年老而對生活沒了盼頭,可是誰能知道,他不過是把對自己戎馬半生的眷戀深藏在了心底,無人發現,無人觸碰,包括他自己。
他和他的十幾名夥伴一樣,他們的生命已近黃昏,暮色已經降臨,他們昔日的風采和榮譽已經消失。
那些曾經因為大破胡虜或守住城關時聽到的歡呼聲,隨着昔日對戰功的渴望和憧憬,隨着生命的流逝而漸漸不復存在了。
在軍中的那段記憶奇妙而美好,雖然會有血色,會有犧牲,會看到昨天在一起大口吃肉的夥伴忽然就死在了眼前,可是,他們依舊渴望聽到那急促敲擊的戰鼓聲,那是他們生命中最動人的節奏。
他們這些人,哪怕全都殘疾了,但是他們的心中永遠都只有那幾個字——大武、榮譽、責任!
這些念頭只在他們心中,無人知曉,可是現在,這個傳說中的廢物皇帝,只用了八個字就道出了他們的心聲。
是,他們告別了軍營,但是他們的精神,他們的鬥志,這輩子都不會消失!
於是,一個又一個,眼淚開始滾滾而下,包括那個瞎子。
撲通撲通……
所有人全都跪了下來。
沒人說話,只是對林止陌磕了三個頭,他們拜的不是林止陌這個人,而是他的真誠和理解。
八個字,振聾發聵,引發了他們心中最深處的共鳴。
接着,只見那看門的老者轉身拜向崔玄,卻是伏地不語,其餘十幾人同樣的動作,轉身、跪伏、不語。
崔玄的眼睛也紅了,當他看到一群老兄弟們轉而跪拜向他時,他已經明白了。
老兄弟們那顆赤誠的心從未熄滅,只是暫時在灰堆里掩埋着,而現在,被林止陌找了出來,並且又重新吹燃了。
那熊熊火光熾熱滾燙,燙得再不能留在身體內。
崔玄深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你們……好吧。」
他整了整袍服,對林止陌恭敬的跪拜在地,朗聲道,「老臣崔玄,謹遵聖諭!」
林止陌始終提着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如釋重負,急忙上前親手攙扶起崔玄。
「王叔不可,快快請起。」
崔玄依言站起,隨即沉吟片刻說道:「陛下,老臣可復出,但如陛下所說鎮守三省,恐有不妥。」
林止陌抬手道:「王叔所慮可是因為三省相隔甚遠,內閣會以此百般阻撓?」
崔玄點頭:「陛下既然知道,那又為何要老臣同時監管?」
林止陌說的三省就是去年底發生天災人禍的湖廣、安徽、河北三省,但其實這三省跨度極大,從南到北相隔何止千里,要崔玄去鎮守三省,根本沒可能。
「河北行省如今賊匪比災民多,沒個消停,正好讓永寧侯帶着他的虎賁衛練練兵,至於王叔……」
林止陌擺擺手,徐大春踏前一步,從懷中取出一份聖旨,朗聲道:「漢陽王崔玄接旨!」
崔玄一怔,隨即趕緊要跪下,卻被林止陌一把托住:「王叔,站着聽。」
而徐大春也沒等他跪下,就接着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治世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