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生堅定地搖了搖頭,那些還豎立起的黑髮跟着搖晃起來,差點拂到張天正的眼睛裏。
「天正,贏了就贏了,輸了就輸了。」
「就像在戰場上,無論用什麼手段,無論發生什麼意外,每個人都只能對自己的負責。」
「我被你的天罡正法擊倒了,現在沒有還手之力,就是你贏了。要是在大邑,在赤壁,哪怕是你失手,被我一刀砍下了天河,那就是你輸了,沒有多餘的理由。」
張天正知道陸長生的性情,也不多爭辯,「長生,你這是要將決定權交給我啊。」
陸長生回應道,「本來決定權就在你手中,我來龍虎山,是來請求幫助的。因為你們並沒有義務做這件冒險的事情,你門下的弟子本來也沒有必要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只是有些事情終究要去做,有些犧牲終究要勇敢面對,因為我們不是一個人活着,我們身上扛着大漢,扛着天下。」
張天正沒有做聲,坐在了陸長生的身邊,面對那棵千年驚雷祖樹,默默無言。
山風拂過,驚雷祖樹微微搖晃。
鳥兒鳴叫,在山谷中迴蕩。
兩個年輕人,兩個男人,就這樣肩並肩,靜靜地坐着,吹着風,看着樹。
殊不知,樹也在看他們。
張天正率先開口了,「長生,我答應你。」
陸長生側身看向張天正,「你真的決定了?」
張天正站起身來,走到驚雷祖樹前,伸手摸着樹上的結節,「當初我上山的時候,張朝陽真人讓我在這棵樹下悟道,當時我也不知道它就是千年祖樹,還站在樹冠之上,放眼望去。」
「後來我知道了,也悟到了。一個人,一棵樹,一個門派,還是一個國家,如果不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不能做出更大貢獻,他終究只是一個人,一棵樹而已。」
「或許,如同秀才說的那句話一樣,教派沒有國界,可是人有國界。我們龍虎山,我們道門,終究是大漢的門派,大漢如果滅了,道門還是原來的道門,龍虎山還是原來的龍虎山嗎?」
「我這個龍虎山掌教天師,終究還是接受了大漢皇帝劉秀珠的封賜啊。」
陸長生看着張天正,感覺他眼中有光。
不,是,渾身上下都有光。
張天正繼續說道,「長生,醜話說到前面,我的態度只能代表我自己,或許能代表一下龍虎山。可是龍虎山還有長老,還有老真人,他們的態度我不能左右。」
「另外,雖然龍虎山是道門祖庭,可是道家還有其他許多門派,有全真教、正一派、閭山派、茅山派、嶗山派、武當派、崑崙派和崆峒派,它們各自有着獨特的教義、修煉方法和文化傳承。還有大漢天下各地散佈的門人、信徒。我沒有把握全部說服他們,龍虎山也未必有那麼大的威信去號令天下道門信徒。我只能答應你,我會出面去全力推動這件事情,結果如何,不能斷定。」
陸長生眼眸中含笑,「你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我們想像中最好的結果了。」
「天正,有你這句話,我心裏就踏實了,我來這一趟龍虎山也算是此行不虛。」
張天正看着陸長生的眼睛,「長生,你笑起來的眼神,越發讓我感覺到熟悉。」
陸長生說道,「這本來就不是我的眼睛,是鮫人的眼睛,張爺爺帶着虛靖、二夫人、紫鳳他們給我換的。」
「莫非你以前也見過鮫人的眼睛?」
張天正搖搖頭,「沒有見過。」
「只是你的眼神讓我覺得很親切,像親人一般。」
陸長生伸手拍了拍張天正的肩膀,「我也覺得你很親切,或許,因為我們都是出生就被遺棄的人;或許,是因為我們都是對不公命運做對抗的人,所以才會有這種感覺吧。」
「對了,天正,今晚我和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