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化田,你的眼睛,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在地窖中,高松用手將眼前的白髮撥弄到一邊,身體往前傾,想要看得更仔細一點。
身後傳來一陣鐵鏈的聲音,將高松給拉了回去。
高松蒼老的眼眸中流露出苦笑,「宇化田,你怎麼這麼謹慎呢?」
「我的武功已經被你廢了,被你關在這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我還能逃到哪裏去呢?」
「我一個老人,你何苦要這般折磨我,何苦還要用這些刀槍不入的玄鐵煉製的鐵鏈鎖着我呢?」
「你是太監,我也是太監,太監何苦為難太監呢?」
宇化田站在高松的身前,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臉。
這張臉,如此的蒼老,如此的破敗,宛如一棵飽經風霜的松樹,似乎稍微一扯,臉上的皮就會掉下來。
還有那深深的眼袋,已經都下垂到鼻子處了。
那渾濁的眼睛,更讓人看到一個垂垂老矣、即將走入墳墓的半死人狀態。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即將入土,或者本來就應該死去很久的人,他現在還依舊活着。
他侍奉的四任皇帝,都已經死了,偏偏他這個太監還活着。
這樣一個人,難道不是最危險的人嗎?
宇化田開口說道,「高松,你怎麼就不死呢?」
「我廢了你的武功,也餓了你這麼多天,雖然能看到你逐漸的衰弱,可是你還氣,還能說話,還能走,你心裏還想着要逃啊!」
高松坐在地上,喘着氣,「人老了,本來就不需要吃什麼東西也能活下去的。」
「再說了,你也沒想讓我真的死啊。你瞧瞧,那個角落裏有地溝滲下來的水,偶爾還有一兩隻老鼠會過來,運氣好的話,還有蜈蚣和蛇,我怎麼會一下子就會死掉呢?」
「當初在長安的時候,我被當時的掌宮太監關在柴房裏三十多天,我也活了下來。現在這個地方,比那裏強多了。宇化田,你知道嗎,後來我上位了,我把掌宮太監養在一個水缸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看着他的身體慢慢地肥胖,又白又嫩。可惜啊,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宇化田狹長的眼眸中有厭惡的表情,這些厭惡不帶任何一絲掩飾。
「你現在想死?」
「希望我出手殺了你?」
高松搖搖頭,「我要是想死,自己撞死也可以,咬舌自盡也行,方法多得很。」
「我想着還活着,那是因為我不想死啊。」
「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我還沒有活夠啊,我還想繼續活下去,最好永遠也不用死。」
宇化田鄙夷地看着他,「你的主子都死了,你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高松笑了起來,「他們死了就死了,和我活着又有什麼關係呢?」
宇化田微微一愣,高松這話說得倒也沒有毛病。
無論是劉能、劉琪、還是劉寰,死了就死了,高松還活着啊,又有什麼關係呢?
看來,人老成精,這個老太監還真是領悟到了人生的真諦。
「當初在崖州的時候,你們走投無路,世人都說你陪着劉寰跳海身亡了,為何劉寰死了,你還好好的活着。」
高松看着自己指甲中的黑泥,似乎想摳出來,又放棄了,「區區一個崖州,又如何能困得住我呢?」
「劉寰啊,他也不想死啊,他還想我帶着他逃到爪哇國,逃到倭國去。可是敵人要抓的就是他,他不死,我如何逃得掉呢?再說了,他大勢已去,活着對我而言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他的死,他的屍體對我來說倒是有很大作用的。至少敵人看到了他的屍體,就不會再拼命追殺其他人了。「
「我答應了康王,要用劉寰的人頭來獻給北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