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象晉打趣道:「前幾天,老夫好像還聽某人說過,老夫和方以智被雲逍子洗腦,還要看他這次,如何平息松江之亂。今天某人的說法,怎麼截然不同了?」
王徵疑惑地說道:「是嗎?是何人,竟是如此有眼無珠,居然質疑謫仙?」
王象晉指着王徵一陣大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之人!」
笑罷。
王象晉又戲謔道:「此時看來,松江府不僅亂不了,還如同雲逍子所說的那般,變得風清氣正,士紳變得安分守己。如此一來,良甫老弟豈不是要重入道門?」
「萬曆二十二年,我入京會考時,就以舉人身份上書天子,願以『布衣從戎』,報效國家。後來痴迷於機械,也是想以實學救國富民。」
「若是雲逍子能盡除江南積弊,於國於民都是大利,我即使放棄信仰天主,重入道門也未嘗不可。」
王徵對於輸贏毫不在意。
隨即卻是一聲長嘆:「只是雲逍子要想贏我,談何容易?」
「如今松江府看似風平浪靜,士紳們不過是懾於葉正德的鐵腕手段,尤其是那三千勇衛營。」
「可涉及他們的切身利益,他們又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
「良甫老弟,多慮了。」王象晉不在意地笑道,「陛下對雲逍子言聽計從,士紳們再怎麼鬧騰,只要陛下下定決心,還能鬧上天去?」
「王侍郎,你精通農務,對於人心,還是了解不深啊!」
「朝中百官,他們也是士紳中的一員,如今雲逍子要從士紳們身上割肉,就等於站到了大明整個官僚體系的對立面。」
一番話,讓王象晉收斂了笑容,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雲逍子這次樹的敵人,又何止百萬?即使陛下對他再怎麼信任,也經不起所有人,對他群起而攻之。」
「只要陛下對雲逍子的聖眷稍減,等待雲逍子的,就是覆滅之災!」
「就說嚴嵩吧,世宗皇帝對他寵信有加,因此擅專國政達二十年之久。可謂是權傾天下。然而他一朝被疏遠,立即如喪家之犬,落得個悽慘結局。」
王徵看得遠比王象晉透徹,言畢,重重地一聲嘆息。
王象晉愣了一下,隨即勉強一笑,「雲逍子可謂是算無遺策,既然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肯定早有算計,咱們在這裏為他擔心,不免有些杞人憂天。」
正說話間。
大街上的人紛紛朝碼頭而去。
王象晉拉住一個百姓,詢問出了什麼事情。
那百姓答道:「松江府舉人、生員,準備動身前往京城告御狀,全松江府的士紳全都出動了,在為他們送行呢!」
王象晉和王徵大吃一驚。
二人隨着人群,來到江邊碼頭。
就見碼頭上人滿為患,除了看熱鬧的百姓,其餘都是士紳之家的人。
看樣子,幾乎整個松江府的士紳都出動了。
三艘楠木船上,站滿了舉人、生員,正揮手向岸上的人告別。
「此去京城,定要將松江府的冤情,奏達天聽!」
「諸位父老鄉親,此去不誅妖道,殺酷吏,絕不回松江府!」
「離魂莫惆悵,看取寶刀雄!」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不吉利的送別詩,引來一陣斥罵聲。
目睹這一幕,王象晉和王徵越發憂心,趕忙離開碼頭,前往范家園林尋找雲逍。
雲逍卻沒在園林中,而是去了城外。
於是二人徑自出了城,來到十幾里之外的一座村子。
雲逍一身短衣短衫,正在同一幫泥腿子坐在田埂上說話,王承恩帶着一幫護衛在一旁。
王象晉和王徵湊過去。
聽了一會兒,原來是在聊賦役的事情。
交談了許久,百姓們散去。
王象晉將士紳們前往京城告御狀的事情,向雲逍說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雲逍一聲嗤笑,神情間滿是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