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周潛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裏,明明他記得自己來時,周寧死去的、灰白枯敗的身軀已經僵硬的被薔薇走廊吞噬,戰友們攔着他不讓他接近
但這一刻,沒人再阻礙他,周潛拼了命向前奔跑,明明距離那麼遠,卻仍舊聽清了她的每一個吐息,每一聲呢喃——
「不能去不、哥、不要來——它要殺了你」
「不、不、不能來!」
這痛苦的掙扎傳到周潛的耳畔,使得他心痛如絞,然而無論如何拼盡全力,距離周寧永遠都差那麼些距離!
「寧寧!」
他大聲喊道!
「哥、不、不」她張着嘴,眼皮瘋狂的顫動着,太陽穴處的青筋猙獰的滾動,頭上的蜘蛛異形蘭更顯可怖,他們在這一片寄生隊伍中,生物本能湧出了對於荒原更廣袤天地的渴望。
下一刻,周寧突然叫了出來:「不、不去、荒原!」
隨後是「咔嚓」一聲,蜘蛛異形蘭長長的氣根已經徹底絞斷了她的頸椎。而後,她乾癟的屍體在周潛面前倒下,與無數個寄生屍體一樣,將要被堆疊起高高的路,通向自由的荒原。
「寧寧」
周潛站在原地,身側是七手八腳按着他的戰友,然而他卻連掙扎都無力,隻眼睜睜的看着面前原本安安靜靜的薔薇走廊突然伸出了無數道藤蔓!
就像他記憶里那樣。
大地翻湧起來,地底遍佈整個荒野的薔薇鬚根將深處的泥土拱動,一具一具拖回了那些毫無尊嚴的屍體,通通藏在了深深深深的泥土之下。
薔薇走廊面前的荒野中一片寂靜,仿佛從未有人來過。而身側的人瞠目結舌站在那裏,再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這一切都好像是一場夢。
而周潛睜開眼睛,面前是一片被淚水潤濕的地面。
是夢嗎?
但為何夢裏的一切那麼真實?好像真的是他錯過的曾經。錯過的周寧的執着和小小心愿,還有她哪怕丟了命,也要守住周潛生的希望的執着
人人都知道荒原危險,那裏有無數個變異生物前仆後繼,周潛身為防禦軍,每次行動都有人折損。這些周寧都知道。
在她眼裏,荒原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
她的哥哥,只要不去,就一定能好好活着
是這樣嗎?寧寧。
天色早已完全漆黑,頭頂上是燦爛的銀河,蚊蟲在身邊嗡嗡叫着,而周潛緩緩從地上爬起,然而手撐在粗糙的地面上,沙石硌盡掌中,他卻仍是掙扎着,痛苦地站不起來。
消失的夢境像是一個吞噬的漩渦,將他所有的氣力都吞噬殆盡。
他以為他早已能坦然接受這一切,能輕鬆的告訴別人寧寧已經不在的事實。但現實卻讓他明白,周寧一直都在他心裏。
最後,他呆愣愣坐在地上,狠狠地、放肆地哭了出來。
風中傳來他難以抑制的嗚咽和悲慟,像是沉寂多年後終於從瘡疤里湧出的熱血。
天亮的時候,懷榆起床準備收拾東西,推開房門,卻見不遠處的原野中已經有一人正揮動着鋤頭,勤勤懇懇仿似長工。
「周潛哥,」她打了個哈欠:「你來這麼早啊?」
話音落下又覺得不對,因為眼前這片泥土都還帶着新鮮的濕潤痕跡,分明是才挖出來的。
她跑過去仔細看了看,隨後驚訝道:「周潛哥!你不會幹了一夜吧?」
「嗯。」周潛抬起頭來,臉上是深深的疲憊,神色卻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昨天喝了茶之後做了夢,不想再睡了,乾脆來干點活兒。」
哦,夢。
懷榆想起來棗子叔家屬的反應,有點擔心的問道:「那你的夢是好是壞呢?」
周潛沉默一瞬:「是好的。」
雖然那麼痛苦,但那真實的仿佛自己錯過的一切,都讓他更加知道,周寧到底有多在乎他。與其說是夢,更像是自己所有遺憾的延續。
夢裏的人不能死而復生,但活着的人卻會永遠記住她。比以前更加刻骨銘心。
甚至,在夢裏,在曾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