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
六合縣衙中,六合縣知縣周康寧原本正在小睡,畢竟年齡大了覺就多,好容易忙過了秋收,趁着冬閒的時候多歇歇身子骨,過兩年辭了官,也還能過幾年太平安生的日子。
冷不防,有人匆匆而入,連門都沒敲。
被吵醒的周康寧,皺眉起身,不滿道:「怎麼了,慌裏慌張的?」
「大人!出事了啊!」進門的是個中年文士,約莫四旬年紀,戴一頂穿一件規整的青色長衫,長衫袖口和衣襟處因長久的磨損而捲起,但依然潔淨如新,身材中等,略微偏瘦,顯得有些書卷氣。
這是周康寧花自己的俸祿,聘請的幕僚,專門幫着處理縣衙里的各類事務,用來彌補他歲數漸漸大了,精力不足的欠缺。
這類人現在還不常見,但到了明朝後期,漸漸有了個專門的稱呼——師爺。
而到了清代,師爺更是發展壯大,成為縣衙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什麼事?」周康寧知道這位姓沈的幕僚,一貫性子沉穩,尋常事絕不會如此驚慌,可是六合縣這點屁大點的地方,能有什麼大事了?
「官道上,發生命案!」沈文山上前兩步,壓低聲音說道:「因為本縣一戶姓劉的人家娶親,迎親的隊伍走在官道上,因為爭奪道路,與人發生衝突,那人用隨身的腰刀,把新郎新娘,先後殺死」
啊!
周康寧吃了一驚,連忙問道:「確定是我六合縣的官道嗎?」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眼瞅着還有兩年就可以辭官了,卻在自己任期內發生了命案,雖然周康寧也不指望着政績升官,但總也不想在退休前鬧個灰頭土臉。
第一時間,他盼着這兇案最好是別發生在六合縣,那就可以高高掛起。
可惜,面前的沈文山搖了搖頭,皺眉道:「已經接近縣衙的位置,推脫不得,我派了衙役去現場,但那殺人兇手已經騎馬離開,周遭的百姓不敢阻攔。」
「那!捉拿兇手啊!」周康寧雖然心中煩躁,但也知道輕重,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要先抓住那個膽敢行兇的狂人,殺人償命,才算是給老百姓一個交代,也不至於太影響自己的官聲。
「大人,那兇手已經到了縣衙。」沈文山聲音更低,欲言又止的樣子。
啊?
周康寧再吃一驚,眼眸中微微有慌亂的神色,詫異道:「這、這是什麼人?總不會是犯了命案,又想來刺殺本官?」
「大人,那人就在縣衙偏廳等着,您親自去看看?」沈文山臉上泛起苦笑。
什麼?
周康寧眼睛瞪大,覺得自己請的這個幕僚今天是不是瘋了。
一個殺人兇手,不給他抓起來審問,反倒讓本官親自去見?
這是哪門子道理!
沈文山沒有多賣關子,而是俯下身體,湊在周康寧的耳朵邊,輕輕說了幾個字。
驟然間,周康寧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文山,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顫聲道:「這你說的是真的?」
「我倒也沒有證據。」沈文山苦笑道:「不過那人氣勢很足,倘若不是有所仗恃,豈敢在殺人之後,反倒自投羅網,到六合縣衙來逞威風?」
有道理!
周康寧覺得這個思路是對的,倘若真的是胡相的妻弟別說他一個小小七品知縣,就算知府遇到,也得恭恭敬敬地去請安問好,不敢有絲毫怠慢。
胡相啊!
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通着天的大人物!
前任李相致仕之後,年富力強的胡相上位,明擺着前途遠大,朝堂中人人攀附,而周康寧這個級別,連攀附的資格都沒有。
從床上爬起身來,周康寧將官服穿戴整齊,如同接待上賓一般,去見這位殺人兇手。
果然,那人在偏廳之中,大刺刺地坐着,身上還帶着斑斑血跡,也並不以為意,見到周康寧的縣官官服,不屑地冷哼一聲,甚至都沒有站起身來,只將眉頭一皺,淡淡道:「你就是六合縣縣令?」
呃
明知對方並非官身,但周康寧絲毫不敢得罪,只得苦着臉,拱手道:「下官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