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越想越無法面對,他雙眼血紅:「母后!就算這麼多年來沒幾個人跟他說些什麼,卻也不能斷定他不是邪祟附身,奸計奪儲!又或者內外勾結,只圖大位,卻不顧此後群臣將挾天子而擁天下!」
「說!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什麼六月大捷若知軍情,焉不能在五月便說一句六月定有大捷?」
「那徐光啟的座師,還曾於講筵為你侍讀!」
「處心積慮」
朱翊鈞心防崩潰,指着朱常洛連連恨聲。
李太后終於說了一句:「夠了!我起初自然也不全信,這才說了若查訪無其人,無需皇帝左右為難,我自會做主打發他去鳳陽。讖言之危我豈不知?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朱翊鈞像是在說李太后,也像是在說朱常洛。
他此刻逃避之餘心中所想,不能宣之於口。
九蓮菩薩一事雖然本就經不起推敲,但如今太后名位誰還能置喙?何必多此一舉,要用誠心禮佛得到神佛庇佑後人、託夢示警這種事來更添蛇足?
又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母后與這小子串通了起來呢?
不不不,母后說了這事不能傳出去,那便無法藉此來更添她的名望。
不不不,若真得她之力,往後那小子自然更孝順她。朝野明知自己不願立他為儲,因此一錘定音,也只會感念她聖明!
「這些道理,皇帝難道想不明白?我一片苦心,皇帝」
朱翊鈞搖着頭,只覺得母親的聲音漸漸模糊而沉悶。
他頭暈目眩,不禁用雙手抱住了頭。
搖搖欲墜間,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了自己,耳邊是急切的呼喊。
朱翊鈞恍恍惚惚地看過去,只見到一張年輕的臉,嘴裏隱隱喊着:「父皇」
是那小子!
朱翊鈞一念間,那張臉似乎又變得猙獰起來,目露不屑地看着自己。
那猙獰面貌,仿佛又與那一天母后的猙獰面孔重疊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
小時候,我那麼聽話,那麼用功!
試了試酒,她就那麼嚴厲地訓斥我!張師傅站在面前,也已經毫不留情地替自己寫好了罪己詔。
朕真的好怕大伴,好怕母后,好怕張師傅。
那麼長的十年,每一次有什麼事,朕都害怕着:萬一母后知道了怎麼辦?萬一張師傅知道了怎麼辦?
後來母后還政了,一心禮佛。
張師傅也不在了,可他自己竟是曾經過得那樣奢靡荒唐,瀟灑自在!
百官呢?一個個都說得好聽,卻總是搪塞,總是勸諫,總是還把朕當做那個孩子。
只有愛妃只有在愛妃面前,朕是個男人,是個有心事可以說的男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以為已經不同了。
百官只能求着朕,求朕的旨意。
可為什麼,母后又露出了那樣的面孔?
為什麼
朱翊鈞心防崩潰,百般往事湧上心頭,陡然頭腦一轟,眼瞳翻白軟倒下來。
還在勸他的李太后大驚失色:「皇兒?皇兒你怎麼了?」
而抱着朱翊鈞的朱常洛則迅速將他在地上放平,奔過去把禮佛用的墊子拿過來墊在朱翊鈞腦袋下面,將他的頭轉向一側。
朱翊鈞今天穿的紅色搭護,天氣炎熱,他倒是沒有穿得太緊。
李太后見他在解開側面的衣襟,頓時驚慌地問:「你這是做什麼?」
「孫兒不孝以防萬一,怕是風疾」
李太后臉色煞白:「來人!來人啊」
她往佛堂外奔去,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讖言不讖言、絕密不絕密了,風疾何等要命?
朱常洛為朱翊鈞把衣襟解開,鬆了松衣領,而後就跪在一旁臉色複雜地看着他。
穿過來的另一個世界,曾照顧過自己輕微中風的父親,自然對此不陌生。
現在,這位也是自己的父親。
他酗酒,愛吃的食
第27章、破大防,聖天子憂病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