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終究還是實力遠不如大明的。」朱常洛安慰了她一下,「孫兒倒以為,這大劫並不是外敵,而是內憂。朱明天命所歸,只要不是失了民心,又豈會亡?」
「失民心?」李太后心裏一緊,「已經到這種地步了?」
「如今自然不至於已經民心盡失。但連年征戰、賦役之外又加礦稅、天災變多,情況是在變壞的。」朱常洛答道,「奉皇祖母懿旨,孫兒已經準備先遍覽一年來奏疏了。許孫兒一些時日,孫兒能看得更分明。但眼下有幾件事,要請皇祖母示下。」
李太后點了點頭:「你是勤心多了,說來聽聽吧。」
於是朱常洛請示了那幾個想法。
去祭祀,這不必有什麼好說服的。既為天下蒼生,也為親人骨肉。
李太后只補充了一句:「除了張天師之外,也讓僧錄司發各地名剎,供奉一二祈祈福吧。這筆銀子,皇祖母來出。」
朱常洛知道她是要彌補一下自己的內心不安,於是就沒有勸阻。
而後便是裁撤一批太監宮女,朱常洛給的一個理由是明年必定要大婚,會補進一批宮女。另一個理由,當然是節省宮廷開支這種事情,容易讓群臣更加擁護他。
「當年因大征朝鮮和播州,又有兩宮三殿大工,父皇已經不得不派出諸多礦監稅使來開源,可這終歸也只是飲鴆止渴。群臣多言礦監稅使之害,雖必定有誇大之處,但貪財奴婢着實不少,到了地方耀武揚威害民之事只怕也不少。這些,一年解送回來的銀子沒多少,卻壞了我朱家名聲。」
朱常洛輕聲說道:「如今播州已平定,撤了礦監稅使,罷了大高玄殿和龍舟之役,這都是父皇仍在位時下的旨意,天下百姓必定感念父皇恩德,是功德之舉。」
李太后凝視了他一會,問道:「你不想等到登基後再做這些?」
朱常洛搖了搖頭:「孫兒不需要。況且,群臣心裏都清楚,這隻怕是皇祖母與孫兒的主意。讓天下百姓都感念父皇之恩,也許父皇的龍體也能康復得好一些。先把這幾樁事做了,回頭他們擬孫兒的登基詔書,也不會玩些春秋筆法,臧否父皇施政得失。因戰而設,功成便撤,父皇身後名總要好聽些。」
李太后微微嘆了一口氣,最終默默點了點頭:「那就這麼辦吧。常洛,你能想通這一點,祖母又放心了一些。」
她說的,自然是對群臣的認識。
文人喜歡什麼、擅長什麼,李太后當然也清楚。
這些事是收心之舉,要收天下民心,始終還是要先收官紳之心的。
然後她又提醒:「卻不能事事都依着他們!」
「那是自然,所以孫兒也想用一個他們排擠的人。」朱常洛說了賀盛瑞的名字,介紹了一下他被排擠的過程,「滿朝貪官污吏不少,奴婢們也有不少中飽私囊。但孫兒登基親政後,勤勉國事、任用賢能還是要多與外臣接觸,至少皇極門先重建起來。御門聽政,燕朝,也都有個地方。讓賀盛瑞來做,群臣之中有實心用事的,不貪財逢迎的,自然知道孫兒欣賞什麼樣的官。」
李太后更加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表率立得好。工部提到內帑的兩宮助工銀,聽說那回節餘下了近百萬兩,是個實心用事的。」
重修皇宮,還是朝廷的國庫出錢。但因為在宮裏,具體承辦又都是太監們負責。
過去,這些都是大有油水可撈之處。採購、工期工部派的主持之人往往也參與其中,與太監們一起瓜分。
但賀盛瑞把工程管理控制得極好,以至於當時相關的太監、勛戚、工部官員都沒撈着油水。
又快又好地把兩宮重建了,一百六十萬兩的預算只花了六十八萬兩,他的結局卻是被人尋一些別的理由彈劾,貶去了泰州。
朱常洛要把他重新用起來,在外臣那邊會傳遞信號,在宮裏,則是要清除一些過去更會哄朱翊鈞和鄭夢境的大太監了。
田義和陳矩、成敬這些人,過去在司禮監也是束手束腳、顧忌重重的。
有理有據,朱常洛請示的這幾件事都得到了李太后的首肯。
於是就能成為「聖諭」,去外臣那邊宣諭了。
「皇祖母勿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