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面上再次堆起個親和的笑容,看向王勛。
「郭愛卿、王愛卿,你倆安心先回府吧,咱們都要相信大理寺的查案能力嘛。」
「該白的黑不了,該黑的也白不了。另外,你們二位也還要多為籌備軍用物資費費神,大戰在即啊。」
王勛:「」
心頭暗惱:他的禍水東引之計,失敗了。
郭如晦則看了看陛下,再用眼角餘光瞟了瞟王勛。
心裏再次確定:殺死自己兒子、還想嫁禍給西南侯的,正是王勛!
但建王肯定也不無辜,說不定私下裏、王勛覺得太子沒用了,從而轉為扶持起了建王。
柴布達則聽到陛下並沒有遣退自己,便知道這是要留他下來商議對敵之策,就安心等着了。
趙鴻安的兩眼則炯炯放光。
他也沒被遣退,看來,他統領四軍對戰西夏,有望!
而就在御書房內,為了國家大事、各種心思機謀的時候。
西南侯府內,晏旭終於鬆了一口氣,開始用飯。
衛三的血止住後,高熱雖然仍未完全褪去,但已無性命之憂。
魯辭在看到這樣的效果無比震驚之後,就無比熱情地投入到了學習縫合技藝之中。
一邊學,一邊嘴還不停,碎碎念叨。
「簡直了,簡直了,多好的技藝,前人多麼偉大的創新和冒險精神,都是先賢、都是真正的先賢哪。」
「可怎麼就能斷層了呢?為什麼就沒能傳承下來呢?為什麼直到現在,都再沒有別人能想到呢?」
「究竟是沒想到、還是不敢想呢?這要是以後被別的國家的人給發現」
「奶奶的,然後我們反而要被外敵給打臉嗎?這得有多憋屈?這得憋屈多少代人?」
「尤其是,這得多少將士白白枉死在戰場上啊。如果早一點知道,如果沒有斷層,如果早一點應用到救治將士們身上」
「他姥姥的,到底是誰這麼害人啊?!」
魯辭越念叨越生氣,氣得都顧不上有女子在場,粗話直飆。
卻不論怎麼飆,都只覺不夠不夠還不夠,完全發泄不了他心中的憋悶和遺憾。
晏旭被他叨叨得也吃不下去了。
因為晏旭的心裏:有更多、更深失斷的曾經。
也許對於後來人、比如魯辭、喬蓯、詹士群等等的人來說,更多的是遺憾。
但只有晏旭這個真正經歷過的人,再面對失斷的一切,感受最深,痛苦也最深。
這就好比:一桌滿漢全席,正吃着呢,突然來了一群人。
你端一盤、我端兩碗,他端四盆
將這桌極其豐盛的席面,給拆散得七零八落。
本來1008道菜,最後剩下了108道。
然後,後來再加入席面的人,就以為只有108道。
等聽見先入席的人說:「哎呀,本來有1008道菜呢。」
就有些遺憾自己還有那麼多沒有品嘗到。
而只有先入席的人,才剛剛動筷、或者正品嘗着美味的時候,眼睜睜看着去了別人的桌上,或者沒有了
不僅有遺憾,而是會有更多的痛苦。
想想那些就那樣成了亡國奴的百姓們,不知道誰能理解他們期盼回到國朝的渴望啊
想搶回來啊,做夢都想!
想搶回來讓後入席的人看看:「你們的老祖宗,是吃過螃蟹的人!」
「看,這才是你們的老祖宗、給你們打下的天地、創造出的奇蹟!」
「爾等不肖子,居然就如此滿足了108道,真真是辱沒了祖宗的臉面!」
「呸!沒出息的東西!」
晏旭仿佛時時刻刻、都能聽到自己被罵不肖子孫的聲音。
能讓他撐下來的,也還是因為有着像魯辭、老院正、喬蓯那樣的人在。
他也曾在西山外,聽過山里傳出的一首曲子。
「攀登高峰望故鄉,黃沙萬里長,何處傳來駝鈴聲,聲聲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飛縱千里山,天邊歸雁披殘霞,鄉關在何方。」
「黃沙吹老了歲月,吹不老我的思念,曾經多少個日夜,夢回秦關。」
「風沙揮不去、印在歷史的血痕,風沙揮不去蒼白,海棠血淚」
——【夢駝鈴】
至於是誰這麼害人?
呵,別看魯辭罵得凶,其實罵的是誰他心裏很清楚,只是不敢罵出口而已。
而受到波及的,又不止有醫書醫術、農書農術,更不止有【道德經】,還有【論語】、【大學】、【中庸】,等等等等。
哪種更適合那些人,就會往哪方面去改動。
有些如果實在討厭了,也改不動了,那就毀掉。
就像文字獄。
「你把飯都快餵到鼻子裏了。」
趙北晴的食指輕戳了下晏旭的手背,調皮的提醒道。
晏旭回神,按捺下心中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