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眼珠在浮泡眼皮的遮掩下,轉不幾轉。
撐着龍案站起身,走下玉階,走到王勛面前。雙手伸出將之攙扶而起,眼淚也流下來,一臉的不舍之情。
「愛卿,你為國之重臣、朝之頂梁,為國朝盡心竭力幾十年,朕,捨不得你啊。」
王勛則再跪、再磕頭、再辭。
老皇帝再流着淚阻攔,再表達不舍
如此三番。終於塵埃落定。
老皇帝拍了拍王勛的肩膀,長長嘆口氣,抹把老淚,走回龍案之前。
「擬旨。朕因東北戰事失利、痛心疾首之下,對峽省鄉試舞弊事件給予了誤判。現改判如下。舞弊首惡:知州常元綸、通判陳三橫、將校袁奇豪、禮部等六人,罷職去官、斬立決!抄沒家財、滿門流放!
余者但凡涉及舞弊者,罷官去職、流放二十年,遇赦不赦!
王勛王太師,受蒙蔽不明就裏,念其一生為國朝效力有功,允其退出朝堂、致值養年!
本年秋闈,全部作廢。明年八月,加開恩科!」
至此,老皇帝的目的也亦達成。
王勛叩頭謝恩。
文武百官們山呼萬歲。
旨意傳出,書子們振奮高呼,感謝天子英明、感謝太子勇毅、感謝自己的意見終於得到了重視,感謝自己等人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
有些官員也悄悄舉杯慶祝,感受到國朝仍有蓬勃希望。
百姓們也振奮起舞,為着貪官終受嚴懲、為着自家的孩子又有了希望、為着這麼一位勇於糾正自己錯誤的聖帝明君。
其實準確的說:是為着黎庶、弱生們,也終於有了一次掰倒權貴的勝利。
以弱勝強的大勝利!!
當浮一大白。
在窗前站了一夜的晏旭,端起冰涼涼的茶盞,對空敬了敬,一飲而盡。
隨後,叫醒杜景辰,乘着馬車,趕往了大理寺。
因為第二道釋放沈昌和童望烈的旨意,已經下達。
那些曾經朝沈昌和童望烈丟過爛菜葉子、石頭子的百姓們,才知道自己被誤導、冤枉了好人。要麼羞愧地躲回家中、要麼愧疚的提上一些吃食去接人道歉。
但心裏,都把那位罵了個半死。
所以等晏旭他們準備接人的時候,根本就無法靠近大理寺。
除了那些百姓,詹士群已經來接人,而許許多多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學子,也擁擁擠擠、爭先恐後來接人。
晏旭眼見如此,便悄悄撤離,回去小酒館,準備先睡一覺。
然後就聽趙北晴給他說了那對中老年夫妻等兒子的故事。
晏旭反問趙北晴:「都說他們的兒子投敵了,你卻還留下了他們,為什麼?」
做為西南軍侯家的嫡長女,在與敵方對峙的邊境關隘城池中長大,看過、甚至親自經歷過的戰事肯定就有。他們應該對投敵這件事更深惡痛絕才對。
趙北晴的做法卻有點兒出乎了晏旭的意料。她這明顯是相信了他們。晏旭不相信趙北晴是因為可憐同情那對夫妻。
「不知道,」
趙北晴為晏旭端來溫好的藥湯,再推了推小几上的蜜餞,邊思忖邊回答:「可能就是因為他們姓伏?」
晏旭:「」
好強大的理由,強大到他都無法反駁。
他端起藥湯一飲而盡,拭過嘴,謝過蜜餞,起身往臥間去。順便說了句:「你要相信你的直覺。」
無論趙北晴到底是因為什麼,留就留了。晏旭相信她,是因為晏旭也覺得,伏沽應該並沒有叛變。
十八年的下落不明、十八年西北最高統兵大將軍沒有出具伏沽的死亡、或叛逃證明,那就幾乎只剩下了最後一種可能。
不過派一個姓伏的去做伏間,真的合適嗎?
也許正好能反其道而行之?也許反正過去了也要改名?
種種原因不明就裏的人誰都不知道。
國人只知道,西北邊境相比起西南、東南、正北一線和東北,都相對比較太平。
當然不是說這就全部都是伏間的功勞,但肯定是有着重要關係的。
畢竟各地方都會有敵方的間子,哪怕是京城裏,也未必見得就比邊軍中的少。
伏間能起到的作用,超乎想像。
晏旭最佩服自己國朝安排的間子,也最痛恨敵方的間子。
他要不是這副小身板不行
停止胡思亂想,晏旭裹了裹被子,聽着趙北晴撥弄炭火的聲音,帶着不知道王家會怎樣報復自己的擔心,沉沉入睡。
因為王延康見過他,晏旭不相信王勛會無動於衷。
窗外寒風瑟瑟。
太子東宮的書房內,炭火融融,仿佛和王勛心裏的怒火一般烈烈燃燒。
「你翅膀長硬了,什麼都不跟老臣商量,就能將老臣架到火上去烤。太子殿下,您到底知不知道您被人這一挑撥做出來的事,會讓王家、讓您的勢力損失有多大?!」
王勛真的不甘心,太不甘心。
第九十八章: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