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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度去了,菩珠卻猶如被人打了狠狠一記悶棍。
她軟坐在妝奩之前,對着腳下滿地的狼藉,感到自己胸口發悶,呼吸不順。
她又氣憤,又是難過,以至於那隻還攥着小錦囊的手都在微微地發抖。
他方才說什麼?竟然說,她連替他表妹提鞋都不配?
她愣怔了許久,冷笑起來。
是啊,她如何能與他前世後來終於迎娶的這個心儀女子相比。
幼時親人盡失,流落邊地,和阿姆相依為命,為每日的果腹和禦寒而奔波,倘若不是後來遇到楊洪收留,早就已經成了邊地無數凍餓亡魂中的一隻了。
她一個人冷笑了片刻,又覺眼睛一陣脹澀,忽瞥見通往此間內室入口的那道綃帳之後有隻人影來回地不安徘徊,想進又不敢進似的,知是那個駱保。
李玄度今夜必宿在靜室不回來了。
她道:「你去那邊吧,我這裏用不着你!」
駱保低低地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菩珠拭了下眼睛,蹲了下去,自己將那些落了一地的釵環一件件地撿起來,收回到屜中。最後她盯着手中這隻自己方才奮力才保住的裝了束髮的錦囊,又是一陣發呆。
她亦是不知,方才為何拼命地要從他手中留下這東西。只是見他要燒,憑了本能便衝上去加以阻止。
或許,她是為了日後關鍵時刻能將此物派上用場,好提醒他,記住那一夜的恩情。
可是有一天,她真若不幸地淪落到了需要這種東西來挽回恩情,一束結髮而已,能有什麼用。恐怕只會愈發提醒他那一夜,她是如何地欺哄他罷了。
雞肋般的東西。她方才卻那般拼命護着,實是愚蠢,累胳膊險些被他殘忍拗斷。
菩珠揉了揉自己還發疼的手腕,再不想見此物了,丟進奩屜,「啪」地合上屜門。
第二天是出發的日子。
別管昨夜發生何事,心中如何郁懣,只要人還好,便是天下落下刀子,她也必須得和他一道上路出發。
她戴上冪籬,遮住自己的臉。登上馬車時,見李玄度坐在馬背之上,雙目平視前方,面無表情,沒看自己一眼。
她亦不想看他,上車便閉合門窗,路上除了停車進食和休息,未再開啟過半分。
當晚,一行人入住沿途的一間驛舍,夫婦同床,相互卻未開口說過半句話,各自睡覺。
菩珠怕自己睡着了不小心碰到他,熬着,等他看着終於似是睡着了,暗暗地往自己一側的被下加塞枕頭,以相互隔擋。正塞着,忽見他睜眼冷冷看過來,手一頓,隨即也冷笑:「看什麼?豈不知這是為了你好。似我這等給人提鞋都不配的人,萬一床上誤觸殿下,豈非玷污了殿下的高貴?」
李玄度恍若未聞,閉上眼眸。
菩珠也不用遮掩了,一把塞完隔開兩個人的枕,自己也就背過身去,胡亂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早爬起來趕路。如此在路上行了五六日,這日越過黃河,進入了太原郡。
闕國位於中原之北,東狄之南,夾在兩國的緩衝地帶上。具體之路徑,過太原郡,出雁門,再往北數百里。如此一段不短的路程,即便緊趕,至少也需半個月的時間。
又行了五六天,這一日,雁門關終於遙遙在即,等出關,再行個三兩日,到達一兩山相夾之處,繞過去,有一片平原,那裏河流豐沛,土壤肥沃,便就是闕國的國土所在之地。
明日出了雁門,就快抵達目的地,隨行的葉霄等人皆面露輕鬆之色。當晚,和平常一樣落腳驛舍。
時令將要入冬,越往北,天氣越是見寒。
這幾天入住驛舍之後,驛丞為討好秦王夫婦,無不將內室用炭火燒得熱烘烘的。
此間驛舍亦是如此,人在室內,穿衣若是厚重些,沒片刻必定出汗。
菩珠還沒睡覺,見他從外頭進來,和前幾夜一樣,沐浴更衣完畢,叫駱保在外間給他另外鋪個臥鋪,他單獨過夜。
菩珠心中忍不住再次發笑。
越近闕國,李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