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綰綰淡淡收回目光,與蘇景遷對視的瞬間,她已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勢在必得,如今聶殊已然歸順,若是再加把火,定能勸服江淮琅,這於東宸而言,無疑是如虎添翼,而蘇瑾的真實身份, 自然也不用再隱瞞了。她北落師門在四國的名望向來尚可,若是道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或許能幫到蘇瑾。
林綰綰從容起身,唇邊漾起一抹淺笑, 朝江淮琅微微福身道:「小女子北落師門林綰綰,見過江大人。」
此話一出,廳內又是一陣沉默。
北落師門城主沈清秋,無子無女,唯有一外甥女視若珍寶,外甥女姓林,小字綰綰,四國朝內皆知。
江淮琅愣怔了下,眸中旋即泛起了一絲微瀾, 目光閃動間,帶着幾分審視和打量, 隨後又瞭然地點了點頭,心中不免暗嘆,怪不得會有這等氣度,原來竟是北落師門的城主府小姐。
「原來是林小姐。」江淮琅眉頭一展,十分客氣地朝她回了一禮,又關切地問道:「不知沈城主近來可好?」
「多謝江大人掛懷,舅舅近年來潛心武學,身體倒是一直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啊。」江淮琅點了點頭,臉上不由浮出一抹笑意,神色比起方才倒是柔和了不少。
林綰綰見江淮琅神色忽轉,那關切的目光中,充滿了牽掛之意,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狐疑,看起來江淮琅對舅舅似乎格外關切,難不成兩人是舊識?
她不由問道:「莫非江大人與舅舅早就認識了?」
江淮琅眸光微動,眼底流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敬佩之色,感慨道:「沈城主為人俠肝義膽,義薄雲天,實乃高山景行,誰不曾聽過他的俠名,誰又不對他敬服三分?更何況在二十多年前,沈城主還曾救過內子一命,這份恩情,江某永生難忘!」
林綰綰那雙藏在袖中的手,在江淮琅的一字一句中,緩緩收緊,此時,她只覺自己的一顆心在不斷下沉,直墜無底深淵,那股一直流淌於心間的暖流,似乎也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徹骨的寒意。
她卷翹的羽睫輕輕顫動了幾下,宛如蝶翼撲閃,掃去了眼底的黯然,隨即朝江淮琅莞爾一笑,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她終於明白蘇瑾為何要帶她來了。
看來蘇瑾早已知曉舅舅曾經救過江淮琅的夫人,北落師門對江淮琅有恩,所以蘇瑾才會帶她來此,有了北落師門這個救命恩人替他站隊,那麼想要說服江淮琅便更加容易了。
帶她出來散心是假,利用她、讓她成為說服江淮琅的最後一枚棋子,才是真。
人吶,還真是可笑。
倘若他們之間只有利益糾葛,自己不曾對他存過半分心思,他也不曾真心待過自己,那麼,就算他利用了自己,只要最後能達到共益的目的,她也會欣然接受。
可事與願違。
她明知道天下熙攘,皆因利而聚,利盡則散,卻還是貪戀他曾給過的溫暖,猶如蚍蜉撼樹,自不量力地想要靠近他、想向他敞開心扉,認為他定會對自己真心以待。
她也知道,他對她並非無情,都說他喜怒不形於色,是因為他們都看不透他那雙蠱惑人心的眼眸下,究竟藏的是什麼,而她,卻偏偏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他對自己好,是真;他利用了自己,亦是真。
他可以對她很好,也可以對她百般縱容,可其中究竟有幾分是出自真心,又有幾分是想要將這盤棋局推動下去,她無從得知。
她只知道,在他心中,任何人和物都不及權勢重要,就像那年在雪山上,他明明說過會保護她,卻還是將她扔在了雪地里;如今,他依舊滿眼溫柔,可在權衡利弊之下,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利用了她,將她當作了一枚棋子。
她可以成為他手中的劍,替他劈波斬浪,可她卻又不甘心就這樣被他算計和利用。
她心中有塊淨土,從不輕易示人,縱使經受過無數風霜雨雪的洗禮,也依然有着美好的憧憬,可當她有一天,將這塊淨土小心翼翼地捧到她信賴之人的面前時,卻被他無情褻瀆,那種希望便會隨之散落成碎片,只剩一地瘡痍,這是她無法容忍的。
可以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