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充斥着血腥氣。
魔族大步穿過覆着冰霜的密林,最終停在一片被薄霧籠罩的寒潭前。
他似是吞咽了下,才低頭,少年氣的聲音泉水般清冽:
「小半妖,你要死了。」
視野中的於曦坐靠着古樹,懷裏抱着被血浸透的狐尾,正痴痴望着樹影間落下的細碎光點。
她十四五歲的年紀,臉還未完全褪去稚嫩,但已隱約可見驚艷嫵媚的絕色。
同外表不符的是,她周身不見半點天真和活力,只有沉沉死氣,長睫被冰霜覆蓋,圓眸空洞一片,毫無血色的唇間幾乎不曾呼出霧團。
聽到人聲,她下意識動了動僵硬的手指,又很快想起她的劍靈早已經棄她而去。
她已經沒有力氣去除魔衛道了。
不屑與魔族說話,她閉上眼,只覺得運氣糟透了,想安安靜靜的死都辦不到。
誰知道魔族被她無視還越發來了興致,一撩長袍坐在她的身旁,嘖嘖兩聲,注視着她身旁已經碎裂的傳音石溫和道:
「剛剛我大老遠就聽到了,你的同門好像不打算來救你?」
何止是不打算來救,傳音石內傳來的話語充滿鄙夷和惡意,嘻嘻哈哈地猜疑眼前瀕死的半妖賣慘,要她想死就快點去死。
見於曦還是不理自己,他突然笑了,繼續打量着於曦,語氣戲謔:
「身上開了三個窟窿,丹田盡碎,肯定是沒救了,真是好慘哦,還這么小,比我還年輕呢都說善有善報,但看來還是我這個惡人更長命些。」
於曦見來人是來嘲笑她的,暗道魔族果然離經叛道,終於稍稍抬起下頜,側目,同樣露出了輕嘲:
「再怎麼樣也慘不過你們魔族,聽說你們魔尊被萬人圍剿,神魂俱滅,連進入輪迴的資格都沒有,可憐。」
她的語速很慢,聲音也很特別,輕靈柔軟的聲線在她這兒冷到仿佛是覆於霜雪的冰。
明明虛弱到極點,卻依舊毫無怯意。
誰想聽到這話,魔族不僅不生氣,還哈哈大笑着拍了於曦的肩膀一下,「你這小半妖真會說話,我愛聽,多說點!」
於曦本就肺腑俱裂,被這麼一拍直接吐了血。
見狀還嚇了魔族一跳,魔族趕緊用袖子幫她擦去嘴邊的血,絲毫不在意血水染髒自己的白衣。
邊擦他還邊抱怨的小聲嘟囔:「我剛剛都沒用什麼力」
於曦閉了閉眼,心情煩躁,又搞不懂魔族的來意,索性眼不見為淨。
仙門和魔族本就是宿敵,她雖是半妖,卻已入仙門,不願和滿手血腥、草菅人命的魔族扯上關係。
魔族察覺到了於曦的敵意,卻並不在意,見她還不理自己,又厚着臉皮湊過來,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咋咋呼呼道:「小半妖,你耳朵呢?」
本該長出一對狐耳的位置空空如也,烏黑的發間隱約可見一道長長的疤痕。
被割去了。
於曦沒有回話,只在心裏低喃了一聲。
半妖無法隱藏狐耳和狐尾,偏偏仙門上下厭惡和妖族有關的東西,認為妖族的血最是低賤。為了不丟門面,她三歲被仙門收養入門後,就被生生削去了一對狐耳。
於曦雖然沒有回話,但魔族卻好像已經明白了什麼。
他拽起於曦的左袖,果然看到了裏面收着的龍涎草。
「難怪你會跑到這種地方來你想除去妖血?」
據說服下龍涎草,半妖就能除去體內的妖血,完全變成人類。
但是——
「龍涎草可是毒草,一旦服用你將生不如死,到時候你再也無法見光,無法修煉,身形扭曲,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廢人,連壽命都將只剩一年,你圖什麼?」
「毒草?」
於曦愕然,猛地看過來。
「對啊,你不知道?」魔族還挺熱心的從儲物袋中翻了翻,找出一本神農草錄來,熟練地翻到某一頁指給於曦看道:「看,毒草。」
於曦注視着眼前清晰明了的文字,短暫的怔愣後,是一聲苦澀的笑。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