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沈氏看見安靖扛着一整箱糧食藥材回到窩棚時,她已經明白了所有,頓時淚流滿面。
她的經驗比安靖更加豐富,看見那車隊和之後前來觀察的白衣學士後,心中就已有警兆,大致猜出對方過來觀察自己的用意。
而如今安靖帶着滿箱藥材糧食歸來,她豈能不知是自己的孩子得了那些大人物的賞識,賣了自己,得了這些買命錢?
「靖兒。」她想要坐起身,而安靖急忙放下箱子,抱住了母親,緩緩扶着對方坐直,安沈氏流淚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
「我兒明明是北疆一等的良家子弟,老安家世代文武,你賣身給他們,就再難科舉武舉,我我寧願我死呀!」
「娘。」安靖的語氣也罕見地軟了下來,他嘆息道:「若沒有您,我豈能安然無恙走過荒原?」
「如若無您,孩兒早已身死數月,死在懷河河畔,死在安民縣城廢墟,死在了那荒原馬匪刀下!」
「救母一命,何惜此身?更何況這群人雖然說是賣身為奴,但孩兒看卻未必或許另有機緣也說不定。」
「瞧,這箱中都是養肺順氣之藥材,還有活血丸,愈肺丹藥快快服下,最遲今夜,娘您就能重提內息,回歸武者之境!」
溫言安撫為自己前途心疼的母親,安靖已經從物資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期待地看向安沈氏,女人再怎麼悲傷,在自己孩子的注視下也只能取出一顆淺金色的丹丸吞下。
看見母親服藥,安靖微微一笑,認真叮囑道:「母親,你得了這些藥和糧食,恢復氣力後,就一路向南,繞過關卡,不要停留。」
「此次霜劫之大,勢頭之迅猛,遠超過往,斷刃山以北都不安全,明山城恐怕也要完蛋。」
「等到那時再走,就來不及了,明山城中的百萬人如若全都成為流民,整個瀚北道諸州都不安全,必須要繼續向南,來到斷刃山與臨江邊才行早點去,以母親你的實力,絕對能站穩跟腳。」
「我知曉。」安沈氏也微微點頭,這孩子自幼聰慧,一向有主見,許多建議就連他父親都經常聽取,甚至安家的家業有一部分就源自於安靖的建議,她自然不會輕視。
「但你呢?」可作為母親,安沈氏永遠想的不是自己的未來,她憂心重重地看向自己的孩子:「靖兒,你自己呢?」
「我?不用擔心。」
安靖早就料到母親的憂慮,他順暢地回答道:「無論這群人是誰,是真的大戶豪族購買奴僕,亦或是官府宗門培養死士,都是需要人活着的。」
「他們願意給出這些藥材作為買命錢便是明證,證明我們這些人或許有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的『重要價值』,孩兒定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說到這裏,安靖突然神色一怔。
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的重要價值?在這流民營的孩子,又有什麼價值了?是被易子而食,成為其他流民鍋中的米肉,還是說成為一家的累贅?
自己也就罷了,的確有點本事,而其他的孩童,除卻命硬外,還有什麼其他特點嗎?
命硬
是啊,命硬就是命硬!
安靖登時恍然。
在這懷虛之世,大辰上國,上下都講究天命降身,星辰下凡之說。
安靖從小展露的宿慧,就被父母認定是宿慧天星,極其重視,因大辰以武立國,以法持國,文武都是此世正道,所以從小就教授安靖識字習武,打好基礎,養成了如今安靖一身好軀殼。
而【命格】,便是【武道】的核心。
大辰武學興盛,哪怕是邊疆偏遠之地的羊倌都會一兩散手,但絕大部分都是些鄉下把式。
即便偶有民間高手,將一門武學演練至登堂入室之境,也仍然徘徊在【武道】之外,沒有完滿『心體技』,距離領悟【內息】,成為真正的武者還有一定的距離。
安靖的母親,便是真正的武者,已入『內息如絲』之境。而父親更上一層,有『內息如河』之境,可以外放內息,傷人探骨。
至於安靖根本無法看穿的獨眼領隊與白衣學士,就是內息之境的巔峰『內息如潮』,已圓融如意,難以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