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甩着手走在前面,周德興步履有些踉蹌的跟在後邊。
在武英殿前,朱允熥回頭說道,「我去傳聲話,你在這邊等一等。」
周德興看着朱允熥,無比誠懇的說道,「不管陛下見不見臣,今日之事都要謝殿下大恩。臣無以為報,來世當銜環結草。」
「說這些做什麼?」朱允熥蹙眉,說道,「還不是皇祖父開恩,我能做什麼主?」
看着朱允熥的背影,周德興怔怔出身。他太了解當今天子了,他也知道最終的事情肯定是需要皇帝裁斷,可是如何不是這位皇孫殿下求情,事情肯定不會是如此結局。
朱允熥剛進武英殿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老朱憤怒的吼聲,「跪下,你可知錯!」
朱允熥跪下了,不過很納悶的問道,「祖父,我犯了什麼事?」
這一下算是徹底給老朱氣壞了,「你還不知錯?咱是如何和你說的?讓你去施恩、讓你去招攬人心,你可倒好!啊,你要殺人全家,是皇帝不准?!」
「我本來就是想要殺他滿門,這事我一個皇孫做不了主。」朱允熥直接偷換概念,說道,「祖父,江夏侯在外頭跪着,要不要見?」
老朱已經脫下了鞋子,怒氣沖沖的走來,「你個膽大包天的混賬!要不是你求情,他全府上下能有幾個活着?你不求情,名聲哪能好!」
「反正這事就是皇帝開恩,我是求了情,可是我多聰明的人吶!」朱允熥再次偷換概念的說道,「看到皇帝不願重罰,就鬆了口。我又沒苦勸求情,怎敢去貪功。」
老朱都氣的抬腳了,本來是打算一腳踹翻膽大包天的孫子,然後再狠狠打幾下。
可是腳都抬起來了,隨即也只是放下。
「允熥啊,你護着咱做什麼?」老朱痛心疾首,非常不明白,「咱是開國皇帝,咱殺了很多人,一些勛貴也殺了。你不一樣,你是皇孫,過些天就是儲君。你名聲要好些,那些勛貴才親近你。」
朱允熥就看着老朱,笑着說道,「我也想名聲好一點,只是名聲好了也不能當飯吃。江山永固、民富國強,這就行了。我有個寬厚的名聲,百姓過得不好有什麼用?就是罵我幾句、編排我一些,大明好了,百姓還能不念我的好?」
老朱看着朱允熥許久,才說道,「就不能學學你爹?他名聲多好!他要殺的人,還是咱下旨來殺。」
朱允熥則有自己的想法,「那不一樣,我現在才十三,仁善是好。就是太仁善了,底下那些人還不覺得我軟弱可欺?」
老朱還想說什麼,朱允熥直接說道,「祖父,江夏侯還在外頭呢。叫進來吃頓飯,送一送?」
老朱指着朱允熥半天說不出話,隨即孩子氣一般的說道,「咱還能做的了你的主?咱說的話你不聽,咱說了能有用?」
朱允熥立刻起身,沖旁邊的太監喊道,「傻站着做什麼?傳膳啊,去宣江夏侯!」
坐在龍椅上的老朱看着這個膽大包天的孫子,越發心裏不是滋味。
這孩子太膽大了,看着是個不知禮的紈絝,可是骨子裏比誰都孝順。才十三歲的小子,比誰都懂人心。
小時候要不是吃了太多苦,肯定不會是如此心智!
周德興進入武英殿,老淚縱橫,「罪臣周德興,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看着老弟兄,老朱心裏更不是滋味,「起來吧。」
「罪臣不敢!」周德興重重叩頭,說道,「罪臣養了那個無君無父的畜生,實在沒臉見陛下!」
老朱冷哼一聲,說道,「沒臉見?現在不還是見了!行了,不說場面話了!」
周德興身子一抖,不過還是跪着。
「五七啊,要不是咱孫兒,咱真的要殺你全家!」老朱嘆了口氣,說道,「以前也知道那畜生有些紈絝,只是咱怎麼想也都不敢想到他如此無君無父!」
不要說老朱了,周德興也沒有想到他的兒子居然那麼大的膽子!
老朱起身走向偏殿,「走吧,咱陪你喝一杯,你就安心上路。咱孫子都給你求了情,要給你留點香火,咱給他面子。」
周德興抹着淚起身,而朱允熥準備悄悄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