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膩的青苔爬滿兩側老舊的屋宅的矮牆,中間是一條不足三尺的逼仄小巷。這裏還是背陽地區,讓整條巷子既幽暗,又潮濕。
因為這樣的環境,少有人會在選擇住在這裏。
這裏是有名的窮人巷,伶仃巷。每一個生活在這裏的人,無不是為生活所迫,每天為生計疲於奔命的窮苦人兒。
在這裏,每天都會有餓死病死的人,每天都會有搶劫殺人的事情發生,兇手堂而皇之地走過。在這裏,一碗殘羹,就可以引起一陣哄搶,一角烙餅,就可以讓人爭得頭破血流。
在這裏,每一個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食能果腹,為了活下去。
這樣的願望,簡單而又困難。
看似簡單,實現起來,卻是一種奢望。
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明天的太陽和你冰冷的身軀,哪一個會先到來。
少年踏入了伶仃巷,左淺一腳,右深一腳,蹦來跳去地找着平坦一些的石板走,免得被年久失修而破損的石板坑崴到腳。
「呼~還好趕得上,要不然就慘了。」
少年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了此時的情況穩定,才長出了一口氣。
在每一個窮困地區,都是會出現一群窮徒凶人,專門欺辱壓榨他人。窮人一般懦弱,或不願惹事,或迷信於某一事物,這些窮徒凶人便是利用了這一點,橫行霸道,為禍鄉里。
他們仗着身強體壯,人多勢眾,對伶仃巷人瘋狂壓榨。有不聽話反抗者,他們輕則推搡恐嚇,重則打砸搬搶,甚至有過把人活活打死的情況,但無人敢出言指責,或者是上報城管。
就是怕他們到時候捲土重來,報復當事人。
也就是吃准了窮苦人民這樣的心理,這群人才如此地肆無忌憚,飛揚跋扈。
說不清這群人,或者說這個組織是什麼時候就存在了。反正,就是很早之前,遠在這一代伶仃巷人生活在這裏之前,就存在了。
儘管官府有出面治理,但也只是治標不治本,除之不盡。
存在之久,壓榨之狠,剝削之苦,生活之難,讓伶仃巷裏的小孩從小就產生了一種極端的想法。
以加入他們為榮,為目標而努力。
雖然說有這種想法很極端,但深究起來卻不免有些可悲。
小小年紀不學好,就有這種想法,不免會讓人覺得寒門難出貴子,貧民窟里沒好貨,難怪會住在伶仃巷這種窮人巷子了。這些小孩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可如果仔細想想,這背後也滿是心酸。
一群不諳世事的小孩,從小不曾見閱一紙聖賢書,沒學過一丁點為人處世的道理,每天都生活在一個充滿着勾心鬥角,污言穢語的惡劣環境中,無時無刻地絞盡腦汁,只為了能填飽肚子,從小就為生計而費心費力。
在這種環境條件下長大的孩子,思想能跟那些端坐在學堂里,手捧聖賢書,學習大道理的孩子比嗎?
換句話說,在一池墨水中,你能指望從裏面撈出一張純淨無垢的白紙嗎?
那群惡徒每天都會出來巡邏一次,現在的時辰也差不多到了,所以少年極怕碰見他們。
要真是碰見了,那包子就只能晚上在夢裏吃去了。
少年腳下步伐加快了些,在一個轉角處繞了進去,一間矮矮的小房子便映入眼帘。
少年伸手打開了那扇老舊的木板門,如同一尾滑溜的泥鰍一般鑽了進去,反手極快地關上了門。
動作熟練異常,看來是老手了。
因為窗戶背陽沒有多少光線照進來,也沒錢點燈,屋子裏暗得很。少年依靠微弱的光和記憶裏屋內的擺設,摸黑找到了桌子,把懷裏的東西放了上去。
黑暗中,少年記憶里床的那個方位突然傳來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
「哥?你回來了?」
少年抬頭,嗯了一聲。
在微弱的光線中,隱約能看見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探出頭,爬下床榻,向桌子走來。小鼻子嗅了嗅,「是包子!」
少年不置可否,「阿月呢?睡着了?」手裏的動作不停,將包子拿出來,放在油紙包上晾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