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愣了一下,目光立即轉向那張老舊的木床。
即使光線昏暗,白孤還是一眼就看清了木床上小小身影的情況。
可憐的小人兒的身體因為病痛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原本蒼白的小臉如今更是白了幾分。木床邊還潑落着幾灘血跡,大概是肺病重了,咳得多,吐出來的廢血。
現在昏迷在床上,呼吸輕微得幾不可聞,仿佛烈烈寒風中的一盞殘燈。
白孤強忍着心中的害怕與顫抖,將懷中的燒餅放在桌子上,強行讓語氣平穩一些:「小小啊,你去東巷頭找老劉頭,請他來給阿月看一看。其他的我來處理。」
白小小點了點頭,心中還是不住地害怕,腳步挪了半天也走不動路。白孤嘆了嘆氣,走過去,安撫了一下白小小,這才讓她有了些氣力走路。
看着木床上那一小團,白孤心中止不住的顫抖。
這是要步她娘張姨的後塵嗎?
半個月前才剛送走張姨,難道,這又要再走一個嗎?
雖然說伶仃巷裏死人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對於白孤一個十六歲的懵懂少年,生離死別這種事情,多少還是難以接受的。
畢竟一個十六歲懵懂少年的心理承受能力,能有多強呢?
在老劉頭到來之前,白孤已經將那幾灘廢血擦去,給小糰子餵了一點點水,免得她撐不到老劉頭來。
「劉爺爺,您趕緊看看,阿月她怎麼樣了?」見老劉頭來了,白孤趕緊站起身,騰出了床邊的位置。
老劉頭也沒多說什麼,坐下便給阿月把脈。
只是剛搭上脈,老劉頭的臉上就立馬浮現出一絲凝重。
老劉頭沒有說話,只是額頭眉間的皺紋,隨着時間的過去愈發深了。
白孤心中着急,但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又是一刻鐘過去,老劉頭搭在阿月脈上的手還未放開,整張臉也都快擠成一團紙了。
這要是往常,老劉頭這副表情估計會讓白孤和其他伶仃巷的孩子們笑話很久。但現下,白孤着實笑不出來,白小小也是。
一張因病症難以處理而微沉的老臉,一張因擔心無措而憂愁的少年臉龐,一張因害怕慌亂的少女面容,一張因病痛難忍而扭曲的小臉。
一老三少,四張臉龐不約而同地擠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裏,許久難以緩和。
屋子裏的氣氛很低沉,很壓抑。白小小天性活潑,不是很能適應這種感覺,就走到門口,一屁股坐在門檻上,雙臂抱住腿,小小的頭埋在其中,不說話,也沒其他動作。
白孤看見了,也沒說什麼。
碰上這種事情,誰都不想的。
只能自己去排解,別人也幫不上什麼忙。
「劉爺爺,喝口水。」白孤去找了一個自個兒雕的,勉強還算乾淨的木杯子,給老劉頭倒了杯水,遞了過去。
接過木杯,老劉頭終於放開了搭在阿月脈上許久的手,喝了一口水,就重重的嘆了口氣:「這小妮子的病,很重了。」
雖然早已料到,但白孤聽到這個消息時,心裏還是不禁顫了一下。他急忙問道:「那,阿月這病,還有得治嗎?」
「難。」老劉頭眉間的皺紋就沒鬆開過,「小妮子這病,是肺病,還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我猜得沒錯的話,小妮子跟前不久肺病死的張家媳婦,有關係吧?」
「阿月是張姨的女兒,我見她可憐,就接過來一起住了。」
「好孩子!白老太把你教得真好,不過也難為你了。」
白孤小小年紀就得養活自己和白小小,本來就難以為繼,生活得極為艱難。現在還要加上一個小妮子,着實是難上加難。
「那,阿月這病」
「老頭子我勸你,還是早些去準備準備。這小妮子天生的肺病,而且病得太重了,身子骨又弱,只怕是沒多少時間了。」
「要是治的話,可以治好嗎?」
「非常難。至少老頭子我沒什麼辦法治,只能用一些藥維持她不那麼痛苦。但治標不治本,拖得越久,其實小妮子就越痛苦。還不如早做準備。」老劉頭也是無能為力地搖了搖頭。
4、紅梅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