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通此刻心情頗為複雜,滿腔的話不知如何表達。
這高玉娘過去所做所為,雖然是有苦衷,但害了那麼多女子,終究罪責難逃。
但她此刻豁出性命幫助守城,其所為卻又值得欽佩。
這麼複雜的一個女子,叫人如何評價?
尤其觀其言行,似乎正是自己的斥責,觸動了對方心靈,以至於她以小兵的角色參與城頭廝殺,到如今傷重不治……
這可是自己結下的因果!
……
高玉娘臉色慘敗,勉強笑了笑:「呵呵,看你的樣子,大概也覺得抵償不了,是騙騙我的吧……罷了……」
她閉目片刻,像是在積攢力氣,又睜眼道:「我之所為確實罪該萬死,也不用說什麼辯解的話了……都是我該得的報應!」
「其實,我也想過金盆洗手,早早退出,只是一時放不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近來一直寡言少語的高玉娘,在這生命最後時刻,仿佛放下了一切,竟是健談了起來。
「那次,我騙那些女子,說在大宋有自己開辦的織造場,蠶絲場什麼的……那也不完全是欺騙,其實是心裏真的有過這個打算,等到日後有機會……」
李莫愁默默看着高玉娘,聽着她這彌留之際不知該算是懺悔還是吐露心聲的話語,心頭複雜一點不比周念通小。
馬玉兒是她弟子,按理說做師父的應當為弟子報仇,只是她曾經與高玉娘友善交談,也很是憧憬其幹練女強人的風姿,一時下不去手,卻怎料此刻……
高玉娘眼睛忽然睜大了少許,看着周念通二人:「我知道你們都是心懷俠義的好人……我懷裏還有些許銀票,是我最後的財產,能不能請你們拿去,將來在江南真的開一場織造坊,收容那些可憐的女子,給她們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安身,讓她們有自食其力的機會?」
她呼吸急促:「這……也算是我最後的贖罪了,能不能……能不能答應我?」
……
周念通與李莫愁互相看了看,沉默着點點頭。
即將死去的人最後的心愿,又是善事,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謝謝……謝謝你們……」高玉娘如釋重負,微微笑了起來,這笑容很純粹,淡淡的,雖然是滿臉血污,氣色也衰敗難看,可是看着卻仿佛比之前她那刻意展現的完美卻虛假的笑容,還要美了無數倍。
她眼神漸漸空洞,已經進入了彌留階段,蒼白的臉上忽然帶上了紅暈,無神的眼中帶着憧憬之色,仿佛看到了什麼:「好大,好漂亮的織造坊啊……好多女子在這裏開心地忙碌着啊……呵呵,瑩娘妹妹,我來見你了,你會原諒姐姐當初的欺騙麼……」
她臉上帶笑,聲音越來越小,漸漸閉上眼睛,一縷香魂淼淼,就此逝去了。
周念通與李莫愁站在一邊沉默,不光是他們,附近還有無數紅襖軍將士,亦是看着高玉娘的遺體沉默不語。
紅襖軍明面上投了大宋,高玉娘作為聯絡人被安排在紅襖軍這裏,平日裏見面不少。
因為往日裏大宋朝堂的齷齪,弄了不少見不得台面的勾當,紅襖軍上下都對其頗為厭惡,連帶着看這高玉娘亦是不爽。
儘管她長袖善舞,每日裏忙着交際,意圖打好關係,可除了少數被她美色吸引的傢伙外,大多數人都是不假顏色,仿佛當她是小透明一般。
就算那些好色之輩,也不過是垂涎這高玉娘身子而已,又哪裏會真正跟她有什麼交情?
是以她在紅襖軍這裏待了幾個月,卻始終是孤孤單單,沒有什麼知音朋友,從來也沒有人真正了解過這個女子的過去。
紅襖軍上下也只知道她原本是南邊大宋朝廷的探子,眼下則是個代表南朝的吉祥物而已。
她的身世如何,是否有什麼過去的故事,為何作為一個女子,不去嫁人生子反而幹上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