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城,北溪山莊別墅區。
幾十棟豪華別墅掩映在青山綠水間。
和這一眼的富貴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站在山莊門外的李沐塵。
他穿一身粗布麻衣,腳下一雙灰布鞋,長頭髮挽起來用一根木簪別住,活脫脫一個窮道士。
山莊的保安像防賊一樣警惕地看着他。
李沐塵是來退婚的。
婚約是十八年前他爺爺和林家老爺子定下的,具體原因他不清楚,那時候他才兩歲,而林家那位大小姐還沒出生。
李沐塵不知道爺爺當年是怎麼忽悠林家老爺子的。
七歲那年,從沒離開過禾城的爺爺突然說要出一趟遠門。
走的時候是初秋,紅葉滿山。
回來的時候是臘月,大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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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爺爺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
皺巴巴的臉上含着笑,死在了李沐塵稚嫩的懷裏。
後來,他被路過的崑崙仙人云陽子帶去了崑崙山天都峰。
十多年過去了,如今的他早已脫胎換骨,只差一步,就可踏入先天,走向長生久視之道。
師父說,如果在這個年紀入了先天,他就是五百年來第一人。
那就下山歷練,到紅塵中去尋找突破先天的機緣。
師父還說,仙人都住在山裏,不是因為山里好。
而是紅塵,銷魂蝕骨。
回到禾城,李沐塵第一件事,就是到林家來退婚。
雖然林家是富豪,但堂堂天都弟子,萬仙門下,安能摧眉折腰,甘當豪門贅婿?
何況娃娃親這種事,也太封建老套了。
大好年華,被一紙婚約束縛,守候一個從沒見過面的人,這對雙方都不公平。
所以李沐塵決定,把這婚給退了。
退了,也算是了卻塵緣,從此道心堅定,說不定就此突破了。
當然,李沐塵也擔心,萬一人家不肯退呢?
畢竟讓人家等了十八年。
十八年前你不拒絕,十八年過去了,人家閨女長大了,你突然說要退婚,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婚約上有林家的地址,但只寫了北溪山莊,沒寫具體那一幢。
李沐塵就上前向保安打聽:「大哥,這裏面有沒有姓林的業主?」
「姓林?」保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你找姓林的幹嘛?」
「哦,我來找親戚的。」李沐塵說。
「親戚?」
保安眼神中露出一絲鄙夷,他見過太多窮人到這裏來找親戚。
眼前的年輕人,衣服破破,頭髮糟糟,道士不像道士,乞丐不像乞丐。
「這裏住的都姓林,你就說你找哪個吧。」
保安語氣裏帶着戲謔,好像在說,看你認識誰。
「都姓林?」
李沐塵未免驚詫,難道都是林家的房子?
早聽說林家有錢,可沒想到這麼有錢。
「我找林尚義。」
「走走走!」保安突然凶起來,做出驅趕的樣子。「你也就聽過這個名字吧,知道他是誰嗎?林家老爺子是你隨便見的?」
李沐塵渾然不懼,淡定地說:「我叫李沐塵,你給林尚義打個電話就知道了。」
保安見他氣定神閒的樣子,有些吃不准了,要真是林老爺子的親戚,他可得罪不起。
說了句「等着」,就轉身到保安室去打電話了。
李沐塵看着眼前的別墅群,不禁感慨,真是個不錯的地方,在禾城也算數一數二的風水寶地了吧。
無論選址,還是錯落有致的佈局,一看就是有高人指點過的。
咦,那是什麼?
李沐塵抬頭看見別墅群上方,有一塊淡如薄紗的烏雲,飄散不去。
此時正值晴空萬里,這明顯不是正常的雲彩。儘管很淡,常人不會以為異常,但哪裏逃得過李沐塵的法眼。
烏雲蓋頂!
這家人好像被人算計了啊。
要不要告訴他們一聲呢?
李沐塵正想着的時候,大門開了,出來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
保安一見來人,點頭哈腰地跑過去。
「駱管家,」指着李沐塵說,「就是他。」
駱管家上下打量了李沐塵幾眼,眼裏帶着七分疑惑、三分鄙夷。
「你叫李沐塵?」
「是。」
「跟我來吧。」
駱管家不再多說什麼,領着李沐塵往裏走。
保安看着他們的背影搖了搖頭,嘀咕道:「真是好命,我咋沒有這麼有錢的親戚呢。」
穿梭在林家別墅的園林里,李沐塵更加肯定,林家被人盯上了。
這裏的風水格局沒變,但地氣卻受到了擾動。
林家氣運一定會受影響,這段時間大概是諸事不順吧。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那塊烏雲。
駱管家把他帶進了其中一棟別墅,裏面裝修得富麗堂皇,客廳的沙發上坐着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保養得很好,看不出多少年紀。
駱管家說了聲「夫人,人帶來了」,就恭敬地站到一旁。
婦人打量了李沐塵幾眼,眼神有些複雜。她端起邊上的茶杯,輕輕地在嘴邊呡了一口,仿佛要借這茶香,去除眼前這寒酸少年帶來的晦氣。
「你就是李沐塵?」婦人淡淡地問了一句。
「是。」
「從山裏來?」
「是。」
李沐塵連答了兩個「是」,見人家還是沒有請他坐的意思,就走到旁邊那張古色古香的木椅上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他是來退婚的,不是來求婚的。
駱管家眼神一凌,那張椅子特別,連他都從來不敢坐的,就要出聲呵斥,卻被婦人攔住。
「算了,剛從山裏來的孩子,不懂規矩的。」婦人露出笑意,只是眼中的鄙夷之色更甚了。
「我找林尚義林老爺子。」李沐塵不想廢話,快點和老爺子說清楚好走人。
「老爺子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有什麼事,跟我說吧。你可以叫我林夫人。」婦人表明了身份。
「跟你說?」
李沐塵有點為難了,原本要見的是林老爺子,突然換成了林夫人。
這位夫人看年紀肯定不是林尚義的夫人,那就是林尚義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