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昌子灰頭土臉地走了。
此後的幾天,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侯七貴卻很擔心,因為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
一開始,他還有點責怪白荊荊和黃大山,不該出來,畢竟是妖,傳出去,讓玄門中人知道李宅養着兩隻妖,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李沐塵的一句話讓他一下子就釋然了。
「既說眾生平等了,怎麼你心裏還想着他們是妖的事呢?」
侯七貴一想也對,別人怎麼看那是別人的事,自己先要把這個心態擺正了。若自己對自己的道都不自信,要遮遮掩掩的,那還怎麼修行呢?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侯七貴所擔心的「第二次」很快就來了。
那天又來了一個道人,自稱真昌子的師父,恆山派極知上人,要和李沐塵論道。
李宅當然不讓他進,但這一次,就不僅是李阿西和王老闆攔不住他,就連白荊荊和黃大山也沒攔住。
白荊荊被他收走了一身刺,黃大山用盡了渾身法術,連他的保命術——臭屁蹦子都用上了,也沒能幫白荊荊把刺搶回來。
要不是他身上那根萬年貂尾十分強大,差點連一身毛都被道人拔了。
不過這位極知上人倒也沒有傷人,等黃大山落敗後,還微微點頭,笑罵道:「你這臭鼬,還真有幾分本事,難怪我那徒弟吃癟。」
黃大山蹲在那裏歪着頭嘴硬道:「要不是最近經濟不太行,香火差了點,神氣不夠,我還拿捏不了你?」
極知上人哈哈大笑:「我說我那仙觀里怎麼沒人來,原來香火都給了你這裝神弄鬼的臭鼬!」
黃大山說:「你別整天臭鼬臭鼬的,烏鴉落在野豬身上——只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大家都是混香火飯的,咱倆是武大郎瞅王英,誰也不比誰高。」
極知上人也不生氣,搖頭道:「我可不是吃香火飯的。你這臭鼬,一張嘴倒是聽貧。按理呢,你是妖,把你斬了也就斬了,但念你是個吃香火飯的,身上也沒煞氣,就不與你計較,你自去你的廟裏吧,叫李沐塵來說話。」
黃大山見他不生氣,一肚子俏皮話反而說不出來的,就好像拳頭遇到空氣,沒處使力氣。便也不再說話,扶着白荊荊到了一邊。
李沐塵出來了。
其實這一幕早看在他眼裏,一首沒出聲,是因為他看出來,這位極知上人並無惡意。真要來「斬妖除魔」,黃大山和白荊荊早就沒命了。
「道友好,在下李沐塵。」
李沐塵拱了拱手,站在那裏,面帶微笑,身如清風。
極知上人打量了他幾眼,微微有些驚訝,道:「我聽說你在京城傳道,常常語出驚人,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竟連你的面也沒見着,我想着」該是何等驚天之才,但觀你身上並無先天之氣,未渡雷劫,不了生死,可謂離道甚遠,又如何敢說出那些逆天的話來?」
李沐塵笑道:「道不遠人,而人自遠道。莊子曰:道在屎溺。何獨唯天是道?」
極知上人微微點頭:「你不過是借老莊之言,不是你自己的道。老子也說天道,自古修行者都奉天為道,怎麼到了你,就要弄出個道非天所有的驚詫言論,豈非譁眾取寵乎?」
李沐塵搖頭道:「不是譁眾取寵。天本自道而生,非道在天,乃天在道。聖人說天道,只是以天為喻,設立一個道的準則,讓人更容易理解,卻不是以天代道。天既然在道中,又何來先天後天之分?先天是道,難道後天就不是道嗎?」
極知上人說:「先天後天,乃修行分界,是境界上的差別。先天乃自然之道,後天乃人為之道。凡人入道艱難,無從下手,必傳之以法,此謂後天。得法修行,內在體悟,漸漸感知天地法則,就能拋棄有為之法,而入無為之境,是為先天。先天後天都是道,道不遠人,但人在道中而不自知。若無境界劃分,無起手之法,凡人如何入修行之門?」
李沐塵點頭道:「道友說得不錯,但道本身並無上乘下乘,何故天道就要有境界高下之分別?先天為何高於後天?所謂給人以法,說穿了還是給人一條上升的通道。問題是,眾生本自道而生,為何生而在境界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