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夢今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從天地初分,到滄海桑田,最後世界崩毀。
她像塊無知無覺的石頭,就那樣安靜沉默地旁觀着。
直到天崩地裂的那一刻,她終於從夢中醒來,看到了木頭。
陽光鋪進來,照在腳邊,啾啾的鳥鳴聲響個不停,隱約的熟悉讓她愣了好一會兒,終於分辨出這是哪裏了。
鳳凰山,梧桐木,那個樹洞。
昏睡太久的她一時茫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裏,輪迴鏡又把她帶回過去了嗎?倒回幾十年,可比上一次短。不過想想也正常,畢竟這回只在她內府溫養幾十年,法力不足了。
她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白淨淨,什麼也沒有。丹田裏魔力不多,修為降了很多。
一回又一回重生,怪沒意思的。
這樣想着,她忽然看到了自己垂落下來的髮絲,白得沒有一絲雜色,怔住了。
外面響起腳步聲,有人從外面進來了。
白夢今緩緩抬頭,果然看到了凌步非的臉。
他身上被厚重的魔氣縈繞着,目中還是血瞳。分明還是那張臉,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整個人沉如山嶽。
白夢今顫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到底開了口:「血魔?」
凌步非輕輕點了下頭,在旁邊坐下。
「天下三魔,玉魔白夢今,刀魔冷秋風,剩下便是我這個血魔。只是他們都不知道,血魔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領袖仙盟的上三宗宗主。」
他說話的姿態和之前也不太一樣,長達千年的前世,比不足百年的今生長得多,留下的烙印也深得多。
白夢今深刻地體會到,如今坐在她面前的,是前世那位無極宗凌宗主,一個從叔父手裏強行奪回宗主之位,坐鎮雲霧山幾百年的仙門巨擘。
她沒有再次重生,是凌步非找回了前世。
他繼續說道:「我可以把自己偽裝得仙風道骨,一點魔氣不漏,但在這裏,在你面前,我覺得沒有必要。」
前世白夢今其實沒見過那位凌宗主,他長年不出無極宗,便是出了行蹤也不會讓她知曉。
但她曾經和血魔有過一面之緣
「陰山,那個殺了七星門長老的人是你吧,當時你魔氣發作了。」
凌步非頷首:「不錯。前世我被師叔逼到絕境,扔進了玄冰獄。你手下那四魔,全都被我吃了,於是我成了魔修。那回我人在紫雲宮,正好魔氣發作避出去,卻遇到七星門那老匹夫胡言亂語,克制不住殺意便動手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白夢今卻知道其中的驚險。克制不住殺意,也就是有魔化的傾向,若不是有鎮魔鼎壓着,他哪裏還能保持理智。
「那個人其實也是魔宗的臥底吧?」她問。
「是,我還知道周月懷與魔宗有關。」
白夢今意外:「你如何得知?」
凌步非卻是一笑:「我是魔修啊!我可不像你和冷秋風,明明已經入了魔道,心裏卻死死守着那條線,白白背負世間罵名。當我以血魔身份現身的時候,有相關的人脈,曾經見過周月懷。她偽裝得很好,但還是被我認出來了。」
白夢今默然無語。
那個前世,回想起來只有荒唐二字。兩位仙門領袖一個被魔物寄生,一個本身就是魔修。反倒她和冷秋風,不知道在堅持什麼。
或許,是當一個「人」的執着。
「當然,我也沒害人就是了。」凌步非平平靜靜說道,「死在血魔手裏的人,都有該死之處。」
白夢今相信,她今生遇到的凌步非,那般乾淨透亮,前世哪怕造化弄人,本心終究是純善的。
凌步非繼續說道:「我沒有說出這件事,一則證據難尋,二則你這個苦主也不可能出來指證。我的精力寶貴,這種無意義的事不值得做。」
白夢今忽然笑了:「你不必解釋,前世我們只是陌生人,無論如何我不會怪罪你。」
最後那句話明明說得冷酷,卻被她解讀出內里的含義,饒是有了千年記憶的凌步非,也被弄得不自在起來。
這一世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