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西鄉。
涇水東岸處,新建造的水牢。
說是水牢,更像是柵欄圍起來的大號蝦籠,裏面就一個人。
晨間,岸邊吊臂擺動,仿佛一個重型魚竿緩緩轉動,將囚牢吊起懸於河面之上。
隨着太陽漸漸升起,囚牢被漸漸沉入冰冷、洶湧的涇水之中。
直接淹沒劉巴的大腿處,冰涼刺骨,求生本能下他只能緊緊抓着囚籠頂層木條。
兩腿一左一右蹬在兩側的木柱上,而腦袋又伸不出去,只能側頭臉頰緊緊貼在囚籠頂端的隙縫。
木製囚籠已連續泡水五日,表面沾染水中污垢,也像是樹膠析出,生出一層濕滑黏膜。
因而劉巴維持這樣奇怪姿勢很不舒服,但總比落在冰水裏舒服。
他第一天就一心求死,幾次把頭埋在水裏想要溺死,可每次總是堅持不住。
又想着泡水染病,可每到子夜時就會將他提到岸上。
水牢附近的河岸上扎立三面木牆,擋住了南北、東北方向的風和視線,使得囚牢懸吊上岸後,裏面的劉巴依舊要面對涇水。
這日隱約到午間時,劉巴察覺遠處有人馬向這裏趕來。
脖子酸困酥麻,視線昏花。
想要扭頭仔細去看,僵硬的腿腳一軟,整個人跌落到水裏。
午間的河水已不像晨間那麼清寒透骨,但依舊讓他精神一振清醒許多。
不多時,黑熊駐馬附近坡上,抬手摘下圍巾露出下巴。
不多時後續十幾名騎士抵達,原來的淮南王國太子劉靜氣喘吁吁,勒馬立穩後也與其他一起摘防塵面巾。
黑熊扭頭看劉靜,劉靜座下馬匹已然力竭正氣喘吁吁,情緒有些焦躁。
劉靜翻身下馬,兩腿難以繃直,仿佛跛足一樣故意走出滑稽醜態,來到黑熊五六步外:「大司馬?」
「那便是荊南劉巴劉子初。」
黑熊馬鞭遙指河岸吊臂處懸掛的囚籠,劉靜頗感無語。
為了折磨劉巴,硬是將附近修築堡壘的吊臂、部分衛士調來。
秋收完畢這段時間裏天氣乾爽,又沒有額外的軍役,各處都加快建設堡壘、屋舍,或者打柴、割草,為溫暖過冬而努力。
劉靜神情略惶恐:「仆久在南山專心醫術,實不知此人竟敢忤逆大司馬。」
「我不是那種禍及池魚的人,文恭不必驚慌。」
黑熊說着突然一笑:「我放文恭返回江東,可好?」
「不敢,仆」
劉靜歲數也就比黑熊小兩歲,是個身形還在生長發育的少年郎。
聞言神情激動,再到克制,又眼巴巴望着馬上的黑熊。
黑熊又是笑了笑:「你父親就一個人,獨木難支。你回江東,我也不要你為我做什麼,好好幫你父親做事即可。就治理民政,保境內安穩一事,我還是很欣賞你父親的。」
隨即不再看劉靜,黑熊遠眺涇水:「未來啊,你我兩家應有二十年之太平。好好珍惜,不要浪費我這點好意。」
「大司馬恩情深重,仆無以為報。」
劉靜嘴上說着,神情猶豫,很想做出一個宏大的許諾。
可他也清楚東南朝廷是個什麼樣子的,他父親尚且無法獨斷,更別說未來的他。
餘光瞥到劉靜欲言又止的樣子,黑熊無所謂笑了笑,扭頭去看身側駐馬持麾的呂布。
呂布將三色長麾遞給典韋,驅馬下坡,朝着岸邊水牢走去。
見黑熊不言語,劉靜也就身子半躬身站着,也觀察岸邊。
就見那邊呂布也不下馬,從馬具里抽出一卷細牛皮繩編織而成的長鞭,就那麼縱馬涉入河水三四步,對着囚籠內劉巴甩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