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燈光下,矜然端方的男人,穠艷倩麗的女人,並排坐在一起。
隔着遠遠的,還有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
是鄭克新。
夜深人靜,警察局裏只有幾個值班的警員,連腳步聲都格外清晰。
梁夢因肩上披了件西裝,是陳時序的。來警察局的路上,她才發現裙子被鄭克新拽壞了,柔軟的布料在肩後被拉出一條裂縫,露出一片瑩白的皮膚。
還沒等她多想,陳時序的那件西裝就已經扔到了她膝蓋上。
什麼話也沒說,連個眼神都沒飄過來,只是單單丟了件衣服過來。
他周身纏繞着凜然冰冷的氣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車廂里似乎都冷了幾度。
梁夢因指腹在高級的面料上摩挲了片刻,很識時務地披上了外套。
手指抓緊長長的袖子,舒適的料子在指尖拂過,柔軟的觸感卻停在了心上。
簡單做過筆錄,梁夢因基本沒說話,全程都是陳時序和警察在溝通,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聽到他說這麼多話。
袖扣不知什麼時候掉落了,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垂落下來幾縷髮絲,懸在眼前,又被他隨意向後一捋,半架在鏡框上。
矜傲不羈,又有些狼狽。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這副樣子,印象中他永遠衣着得體,儀態端正,從沒有過出錯越界的時刻。
那根不安分的發尾轉了個角度,還是又落了下來。
梁夢因下意識地忽然就抬起手,接住那泫然墜落的髮絲。
陳時序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在她伸手的瞬間倏然轉頭。
雙目對視,流光爍爍,不明的情緒在眼底一閃而過,先慌亂的是梁夢因。
她騰地收回手,卻又在無意間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冷光再次鍍在她周身,梁夢因無端緊張,面目都跟着繃緊。
她乾咳了兩聲,在他手背關節處輕輕撫過:「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口。」
其實傷口不太嚴重,只是輕微的擦傷,只是看上去有些可怖,青青紫紫一片,遠沒有那位離他們遠遠的鄭克新傷勢嚴重。
陳時序鏡片後的眸光微閃,閉了閉眼。眼前輪轉的畫面都是方才她被鄭克新拉拽着,梁夢因閉着眼向後仰努力逃離的時候,揚起脆弱瑩若的頸部曲線。
那道蔓延的曲線就像一把彎刀,插進他的胸口。
扎得很深,很痛。
梁夢因手心輕輕覆在他的手背上,柔柔地掩住那些細微的傷痕,輕聲呢喃:「林姨說你一直很讓她放心,從來沒打過架。」
那雙可以稱之為「藝術品」的手,只需要腕上那一道傷疤就好,再多就破壞了他的美感。
陳時序不該做這些的。
警察局裏空調很足,帶着冷清的莊嚴。心口仿佛有清泠溪流淌過,沒有帶走那些洶湧的情緒,反而越疊越多,溪水俱都擠在峽口。
只差一朝決堤,她抿抿唇,不由靠近了他幾分。
「所以,這是你第一次打架?」
還是為了她?
陳時序的視線虛虛地定在遠處的鄭克新身上,他正在誇張地和警察痛訴,指着臉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紅腫,言辭越來越激烈。
直到警察都忍不住打斷他的話,提醒他樓道里監控視頻的存在,鄭克新才悻悻住嘴。
陳時序眼瞳微沉,聲音很淡:「打過,沒讓她知道。」
「真的嗎?」梁夢因楞了一下,有些不信。
「應該吧。」平靜的口吻,意外的回答。
心口一跳。
祁錚來得很快,處理好一切事務,恭敬地把車鑰匙遞給了陳時序。
梁夢因沒想到這件事解決得這麼快,還在她躊躇的時候,陳時序已經回頭望向她:「不走?」
「準備留下陪你的合作夥伴?」
梁夢因看向被警察帶走的鄭克新,快走幾步,跟上他的腳步,忍不住還是解釋了一句:「已經不是合作夥伴了。」
她只是要強調一下這個事實,沒想到陳時序突然轉身:「解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