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要往東去。
但或許是因為沒有了追逃的緊迫感和危機感,雖然知曉自己是在與體內煞炁賽跑,但楚維陽的腳程仍舊不可避免的緩慢了下來。
足足又一天一夜的穿行,楚維陽竟然仍舊盤桓在這片原野叢林之中,未曾再見到別的路可走。
這也是玉髓河南面的普遍風景,蓋因魔修與散修多的緣故,彼輩心狠手辣、生冷不忌,時間一久,治下遂人煙稀疏起來,成片成片儘是荒山野嶺模樣。
而這樣荒蕪的廣袤天地,更吸引着亡命之徒奔逃而來,只想着一頭鑽進曠野之中,便好似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如此一來,就像是某種弔詭的循環一樣,一道玉髓河割裂開南北,就這樣讓這片荒野成為了散修與魔門的肆虐之地。
所以這片荒野之中蘊藏着不可琢磨的危機,但對於楚維陽而言,曠野也同樣是屏障,阻隔了此刻年輕人最大的危機。
心念鬆弛下來,楚維陽的心意亦隨之活絡,日常的修行不再局限於《五臟食氣精訣》與《春時劍》,反而捧着一部道書,自顧自的翻看着,又時不時將馬管事從籮筐里喚出來,低着頭細細商量着甚麼。
好半晌,許是走得累了些,楚維陽索性停下腳步,將籮筐一頓,順手從旁邊書上折下兩根樹枝,就這樣在鬆軟的地面上劃拉起來。
不一會兒,幾道扭扭曲曲、歪歪斜斜的蛇形紋路被楚維陽勾勒出來。
只瞥了一眼,馬管事登時間就像是有點牙疼的抽動着嘴角。
觀其怒意,似乎比看到楚維陽猛嚼牛羊肉還要氣憤一些。
一隻手撐在籮筐邊沿,一隻手攥着那截樹枝,馬管事像是找回了當初揮舞鞭子的感覺,幾下抽在半空處,呼哨的聲音仿佛在宣洩心中的憤怒。
「我只以為你在劍道上面天賦差了些,如今倒好,能從鎮魔窟里逃出來的人,認識那麼幾個雷篆和雲籙,怎麼就這麼費勁呢!」
「直告訴你,這部《清微雷雲篆籙書》在劍宗里比四時劍還要更入門的道書!便是在鎮魔窟里,我尋常也只拿着它墊桌子!」
「怪!當真是怪得很!」
「你不像是腦中有瑕的人,也不似毀了心神的瘋子,好麼好的,怎麼……怎麼就像是對劍法和篆書有着某種根深蒂固的見知障!」
「照理說不應該這樣,說不通的!」
「哪怕正邪殊途,可走得都是修行的路,你也是七歲就入盤王宗打小教導起來的……」
「如何會有見知障?可為何這見知障偏偏又對修行《五臟食氣精訣》無礙?」
「真真是個瘸腿的人才。」
「沒辦法,欲得篆紋符籙,《五臟食氣精訣》也幫不上你的忙,只得靠你自己死記硬背,待背得純熟了,仍舊是入定坐忘的法門,到時候空無幻有之間,能得幾道篆文,盡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日後不拘是書符、煉器、布種禁制,都是以這幾道篆文為根基,作為發端的。」
這般說着,馬管事攥着手裏的樹枝,在旁邊的空地上輕輕幾道劃痕,就將一道雷篆完整的書寫在了地面上。
看上去是和楚維陽方才一般無二扭扭曲曲的蛇形痕跡,可是任誰看去,前者都似是孩童塗鴉,反而後者,工工整整里透着幾分無法言喻的飄逸美感,恍若一氣呵成,自然而然。
看着馬管事寫下的雷篆,楚維陽難得的嘬了嘬牙花子,翻手從袖袍中捏起一枚百草破厄丹,看也不看,像吃糖豆一樣的囫圇咽下。
哪怕馬管事將那枚雷篆寫的再好,再飄逸,楚維陽看着那鬼畫符一般的痕跡,始終無法明白,為甚麼這樣的紋路交纏在一起,就能夠代表着某種道與法,某種自然的規則,某種天象的承載!
他很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他甚至清楚,也許自己不應該一上來就將困惑的難度提升到直指本質的境地。
第17章 清微符書見知障(4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