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外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沒個完,楚君瑤撩開馬車的帘子看了看,依舊是一片荒蕪,看樣子還沒到。她摩挲了幾下手裏拿着的厚厚一沓的泛黃的信紙,又放進了一個舊綢囊里,接着眼淚就悉數落了下來。
開歷十九年冬月二十二,楚君瑤已經坐了兩天一夜的馬車,而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阿媽的頭七。
她的目的地是華城,那個僅僅只有十年前記憶的省會城市。
上次離開這裏,是在父親惡狠狠的打了阿媽一巴掌之後,阿媽流着淚讓張嬤將她帶走的。
而這次回來,是三日前照例收到的母親的信,而信中卻只有寥寥幾句,信中的人稱是她阿爸,語氣生疏的告訴她,她阿媽蘇璽病故。
她被在華城做鹽司次長的父親接來,要她來華城參加母親的葬禮。
對她從來不聞不問的父親對她這次的到來或許也充滿了牴觸,不然為何一天就能到的火車卻要她硬生生在馬車上挨個兩天一夜。
無非是想讓她知難而退,知道她楚君瑤在楚家沒有立錐之地,讓她參加完葬禮之後哪裏來的回哪去。
不過楚君瑤也無所謂,她外祖父是醫學世家,阿媽病故的這麼突然實屬蹊蹺,這次要她去華城,是狼是虎,她都不怕,只是欠她的,欠她阿媽的,楚家那些人必須如數歸還。
眼瞧着馬車快進了省城的界碑,車夫咳嗽了兩聲說道:「是這樣的楚小姐,當初太太在銀行留下一筆據說不菲的財產,只是萬萬沒想到太太這身子骨這般弱,現在銀行的協議上需要你簽字認領,所以......」
車夫見楚君瑤沒應聲,索性直言不諱:「這次讓您來華城,一來是要讓您認認楚家的門,二來,那筆錢是楚家的,也是您的,您可以簽字畫押拿走那筆錢,也好讓自己有個安身立命之地......」
看似處處為她考慮,楚奎利怕她一個鄉野丫頭餓死在鄉下,讓她來領走母親的遺產。
楚君瑤唇角輕挑,楚家的錢?說的輕巧,這筆錢恐怕是她阿媽半輩子的積蓄。
這名為認門,實際上恐怕只是覺得她一個鄉野丫鬟好打發,分錢走人,也留下個善待逝者的名頭。
而她來之前就打聽清楚了如今楚司館的境況,她有個大自己半歲的庶出大姐,據說是與華城最大的軍閥世家有婚約在身,但雖有婚約在身,但實際上並不受待見,處在退婚狀態。
這也是楚奎利為何想方設法要將這筆錢拿出來的原因,他甚至不惜將不管不顧十年的女兒從鄉下接回來要拿出這筆錢。
想借着這筆錢將自己的大女兒風風光光的嫁進穆府,這一出扮豬吃老虎,楚君瑤看得通透,也懶得去管,但是她阿媽去世了,他們還想啃噬她最後的骨血。
楚君瑤不介意去會會這群人!
「既然這筆錢是我阿媽留給楚家的,我去簽了協議,拿出來便是了,至於我能得到多少,全憑阿爸說了算。」楚君瑤在車帳里軟軟的順從道。
又行了一段,楚君瑤有些睏乏,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撩開馬車前沿的帘子問了問車夫路況,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還沒等她睡得安穩,一股寒風憮然湧入,楚君瑤猛地睜開眼。
「怎麼了?」她掀開簾帳問車夫。
「應該是塌方了。」車夫道,眯着眼睛望了望:「你在這別動,我去前面看看情況。」
「好。」楚君瑤隨便應了一聲。
外面的小雨已經快停了,淅淅瀝瀝敷衍的下着雨點,看樣子是要到了,楚君瑤拉了自己的斗篷披上。
拉開了帘子,想起待會還要住進楚家的,於是跟車夫搭起話來。
「你在楚家做了多久了?」楚君瑤問道。
車夫看見她突然跟自己說話有些驚詫,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不算久,三年。」
楚君瑤從包袱里掏出一個碎銀子遞給車夫:「這碎銀子是謝謝你這一路對我的照楚,希望你收下。」
車夫馬上搖頭:「不敢不敢,這是我的責任。」
「無妨,不過是一會兒啊想跟你打聽一些楚司館的事情,不過是一點小心意,收下吧。」楚君瑤溫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