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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皇帝又驚又怒地站起身來,手指楊凌,氣得一時半晌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對楊凌很是欣賞。前幾日楊凌對於軍事上的見解,弘治事後和劉大夏提及,劉大夏雖覺其中尚有許多細節還待推敲商榷,但是對他的見解也持肯定意見,認為的確獨立特行、頗具卓見,是以也不吝讚美。
楊凌侍讀太子,不講四書五經,只講山川河流、風情人俗,甚至異域他國的事情,弘治自有耳目通報,也早已事先知曉了。不過弘治自已頗好音樂和繪畫,臣子們常常為此再三進言,擔心皇帝耽於此道,誤了政務。弘治每次聽了都只是一笑置之,認為是酸儒之見,所以他對於太子博聞雜學也不以為然。
在他想來楊凌是宣府第一秀才,學識自然是不差的,而今他不講聖人之言,卻從旁門左道入手,想來也是知道太子的脾性,所以才棄了『讀萬卷書』而用『行萬里路』的法子教授太子,也算是頗費苦心了,因此對他極為讚賞。
但是今兒他在這裏教授太子為君之道,頗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伎倆,如今竟被楊凌躲在暗處聽了去,饒是弘治一向待人寬厚,也不覺惱羞成怒。
他冷冷地看了楊凌一眼,忍着氣道:「楊侍讀,你只是驚了聖駕麼?」
楊凌吃吃地道:「皇上,臣臣不明陛下的意思」。
弘治一拍書案,一字字道:「楊凌,昨日太子可曾出宮,去過甚麼地方?今日李東陽彈劾張鶴齡的摺子,可是出自你的授意?」
楊凌心中一寒:「這事兒做的何等隱秘,皇上怎麼知道了?難道八虎之中有皇上的耳目?不,不會的,如果是八虎通風報訊,皇上早阻止太子私自出宮了,不會事後才知道,那麼是誰走漏風聲的?東廠?錦衣衛?他們不會拆自已的台,還能是誰?」
楊凌想着身子一震,突然想起那個聽說已經秘密成立的西廠,難道是無孔不入的西廠秘探?西廠的復立極其秘密,現在還未正式公開,西廠的督主是誰還不知道,西廠的成員也大多身份詭秘,是西廠的人麼?
他跪在下邊胡亂想着,弘治恚怒地道:「你膽大包大,慫恿太子出宮、擅入煙花之地,毆打侯府家人,這也罷了,身為臣子,彈劾他人時卻不能光明正大、直奏於君上,卻暗施詭計,馭使大臣、利用君上,實是其心可誅!」
皇上越說越怒,在書案上重重一拍,楊凌不由得一哆嗦,為帝王者最忌的便是臣壓主上、最恨的便是在君王面前玩弄權謀,雖說弘治以為是自已見權臣侵佔民利,故而為民請命,卻認為自已欺太子年幼,使用計謀利用太子,這可是犯了天子的忌諱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弘治若是龍顏大怒,會吝惜於斬了自已一個小小的侍讀麼?楊凌越想越怕,吶吶地伏在地上不知該如何解釋。朱厚照有心為他求情,可是見父皇滿面怒容,一時也不敢輕易開口了。
就在這時,門外苗逵的聲音道:「金夫人,皇上正在檢查太子功課,您還是先去後宮侯着吧,等皇上回宮,一定會見您的」。
然後只聽一個女子聲音道:「滾開,我現在就要見皇上,皇上,臣妾冤吶,皇上,為臣妾作主啊!」
弘治怒道:「甚麼事?」
苗逵打開殿門,誠惶誠恐地道:「皇上,金夫人她」。
他話未說完,已被人一把推開,一個年約五旬的貴婦人沖了進來,見了弘治噗地跪倒在地,哭哭啼啼地道:「皇上,臣妾冤枉,鶴齡一向安分守已,不敢胡作非為,怎麼會強佔民宅、私賣官鹽、強娶青樓女子呢?都是那李東陽嫉恨皇上寵信鶴齡,才出言污衊,求皇上為臣妾作主啊,嗚嗚嗚那孩子長這麼大還沒進過牢獄呢,皇上」。
弘治皺了皺眉,溫聲道:「金夫人請起,壽寧侯在金殿有失臣儀,朕只是略加薄懲,方才朕已對皇后說過,過上幾日便要赦他出獄的,勿需驚慌」。
楊凌瞧了瞧身旁跪着的婦人,心道:「這就是當今皇上的丈母娘麼?好極了,但願她這一打岔,皇上便忘了懲治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