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拿着毛巾給葉伯煊不停地擦拭着頭上的汗珠。
昨天,他和自己表白完沒支撐兩分鐘,她們也只是抱了抱,葉伯煊就昏睡了過去。
今天,他疼醒過來,說的第一句話是:「外公和爺爺都還好吧?」
夏天知道,她太了解為什麼葉伯煊會總找兩位老爺子。
因為他怕,他怕那年奶奶離開,而他卻不在身邊。
當葉伯煊徹底清醒說的第二句話是:「快給我擦擦,邊邊角角,太髒……我再睡一覺。」
又不是銅牆鐵壁的身體,他太疲累,他連做夢都留在了邊境的戰場上,一身一身的出汗,一次又一次的噩夢侵蝕着他。
夏天握住葉伯煊的手,等他醒了,她要告訴他:「你已經接近滿分的完成了任務!你要卸下重擔!」
夏天期待着明天,明天,你能不能忘記那些倒下的戰友,忘記那些你死我活的廝殺。
「縱深重炮部隊!給我炮擊敵軍支援團!」
葉伯煊在夢裏心急如焚,如果援軍到位,他那些已經衝到前面的弟兄們、他的那些周密部署,將全部泡湯!
他們就會留在這片天地里,再也回不去,他的兒子閨女,他的夏天,還有那麼多像夏天、鬧鬧、小碗兒的家屬們……
從此,天各一方!
「啊!」葉伯煊怒吼着從夢中驚醒。
他還在噩夢中尚未回身,有一個柔軟的身體抱住了他,有一張水嫩嫩的臉蛋在貼着他那冷峻的臉龐,有一雙纖細的手在像哄着幼兒般輕拍着他。
「夏天……」
「你們都回來了,活着回來了,伯煊……」
葉伯煊這個錚錚男兒、這個被老將們稱之為傳奇戰將的鐵血漢子,他忽然費力抬起那隻被子彈貫穿纏着白紗布的胳膊擁緊了夏天,腮邊流滿了淚,鐵骨也有柔腸……
軍人、軍嫂,倆人臉貼着臉。都在默默地掉着重逢、後怕的淚水,似乎只有緊貼住,才能有溫暖。
……
「行天!行天!」王荷花搖醒在夢裏哭出聲的劉行天。
趙玉鳳說:「大山,我陪你喝點兒吧。你是個話癆,別憋壞了,別尋思那些,我們得好好過日子,以後都太太平平的。」
一九八四年的五月。到底有多少人,在夢中因為沒有把身邊的兄弟帶回而淚流臉龐。
又到底有多少軍人,夢着他們無力去救倒下的戰友的畫面而驚醒起來,淚流兩行。
——
熱情的六月,夏天推着葉伯煊,目送着宋外公出院。
宋外公雖然仍舊得拄着他的龍頭拐杖,也得靠福伯扶着,但今天的腳步又看起來比往常輕快。
「我得回家找你爺爺下棋去,我終於能下過他了!早點兒回家,我表演表演。你見證一下?」
葉伯煊不敢大笑,他捂着腹部微笑回道:「好。您得按時吃藥,藥苦別忘吃糖。」
「臭小子!」
……
熱情的六月,溫暖的季節,付出的一朵朵希望,應該學會收穫,結出滿枝的碩果。
京都軍區醫院的後院裏,樹冠濃密的大柳樹下,夏天帶着鬧鬧和小碗兒在給葉伯煊開家庭聯歡會,為了哄醫院要擱不下的葉大少多住幾天。她們娘仨使勁渾身解數。
鬧鬧雙手背在身後,先是和他爸擠眉弄眼地問話道:「爸爸,你還抽煙嗎?」
葉伯煊一愣:「抽。」
「那你現在想抽嗎?」
葉伯煊抬頭看了眼身側的夏天才回答鬧鬧道:「啥意思?!」
鬧鬧活動活動小肩膀,開始了表演:「爸爸。我想為你提供點兒贊助產品,就是這個,宇宙牌兒的香煙!您抽嗎?品嘗品嘗?」真的遞給了葉伯煊一盒煙。
夏天站在一邊微笑着,別以為她不知道,昨天翟遠方來看他,他至少得抽三根五根的。開窗戶放味兒?她那是一般鼻子嘛!
葉伯煊有點兒不知所措,又看了眼夏天。
鬧鬧學着八三年聯歡晚會馬季的腔調說道:
「我們這個宇宙牌香煙哪,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已經跨入全國先進行列了……我們有個口號,叫做用戶第一、質量第一、銷售量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