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仲卿正望着他。
游弋垂頭撫平衣上的皺褶,面上倒沒有什麼不對,心中卻想着:這個妖獸還算是有良心,沒直接把女款的嫁衣給他套上。游弋將目光往前移,果然看見季仲卿手中的誅凡反射着朦朧的光。
在季仲卿回過神打算劈開此處之時,游弋才抬起頭,從他的身側走過,走到一旁的木桌前。兩人擦肩時挨得極近,游弋大概比季仲卿低半個頭。季仲卿不由將目光落在那張熟悉的臉上——不似幼時游弋面孔的精緻,長開後,那張臉的線條也漸漸銳利堅硬起來,但也許是因為那張臉上的笑意太過溫和,總讓人忘卻稜角想要接近。
想要接近,這種念頭在季仲卿心中瘋長起來,根根寸寸地纏住他揮劍的手。
……幻境?但眼前的小師弟太過真實,只需看見那雙眼,季仲卿心中就產生了本該如此的感覺。他的小師弟,在數年之後,就該是這種模樣,這種神情,這一舉一動。
季仲卿罕見地猶豫了片刻,跟了過去。
游弋在倒酒,兩枚晶石鑄造的深紅色合卺杯被那雙漂亮的手握住。酒香從其中泄露,留滯在這片幻境之中,仿佛在燃燒般的灼熱。季仲卿從後背虛環住眼前似乎有溫度的身子,左手撩起游弋披散的長髮,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頭髮。」
&游弋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分明沒有聲音,季仲卿卻覺得自己聽清了他的意思:「師尊老瞅着凡界的儀式不放,結成道侶而已,這些走個過場就罷了。」
游弋面不改色地胡扯着,輕嗅了一下杯中烈酒的酒香。他抿唇,端着杯子轉過身來沖季仲卿挑眉一笑:「大師兄還講究這些麼。」
「…仲卿應了一聲,才反應過不對來。他緊緊盯着游弋張闔的唇,只覺得心跳愈發的快了。游弋似乎還在說着什麼,但這一次,那些虛幻的聲音只如波紋般一圈圈地盪開來,模糊不清。季仲卿微怔地一手撫上游弋的臉,倏忽面色一變。
將那人攬進懷中,轉身、揮劍。季仲卿幾乎沒有看清來襲者的模樣,只覺得誅凡劍尖銳地一聲鳴嘯,眼前火紅色的房間徑直被劈出一道裂口!翻滾的黑霧蕩漾開來,一聲慘叫在黑暗之中迴旋着。季仲卿驀然驚醒,下意識低頭望向胸前——游弋還笑着和他說些什麼,只是身子倏忽虛幻了起來。
從未有過的慌張感捉住了季仲卿,他本能地低頭吻在那人嘴角處,卻見無窮無盡的黑霧震盪而來,氣勢洶洶地將人吞沒。
季仲卿僵着身子立了半刻,混沌地直起身子望向四周。
黑霧被劍意撕裂開一個口子,而後漸漸散去了。在日光透進這裏的那一刻,劍修撞進了陣外人群中,游弋那雙澄澈漆黑的眸子裏。
……
…………
游弋的心跳還很快,一隻手下意識緊緊攥住衣角。心頭燒撩的情愫被他強行壓下,面上憋出慌張的模樣盯着季仲卿一個勁的瞧。
幻境內一炷香的時間,界外不過半刻,無人注意到那縮在人群中少年的怔愣,只記得黑霧倏忽瀰漫,不消片刻,陣內有劍鳴嘯,一道凌厲的劍意自陣中而來——霸道得將那片黑霧給撕開了。
陣法還在動盪着,盤林宗宗主面色一變,一聲大喝:「收!」於是守陣的弟子連忙退出了對陣法的控制,各自向後退了幾步。一襲青衣從黑霧之中閃現,季仲卿輕輕地揮了揮手,那些瀕死掙扎的霧氣便仿佛被什麼東西絞碎,徒然地散去了。
一顆金色的妖丹咕嚕嚕地滾到林覺腳邊,被還有些恍然的林長老彎腰拾起。
盤林宗一眾人不敢正面的外敵,就這樣消散了。
眾人見季仲卿的面色不算太差,只不過衣着略有些凌亂,心中更是震動。季仲卿卻不如面上的平靜——他忍着心頭奇異的感覺,將目光從自家小師弟的身上撕開,沖一旁負手而立的宗主林行之一施禮。林行之面色肅然,親手扶起,聲道:「心神未穩,不如先在我宗休息片刻如何?」
季仲卿見林行之未因自己獨身削了盤林宗的臉面而露出分毫不滿,便點了點頭:「勞煩林宗主。」
林覺自覺地領着游弋走過來引路。少年跟在其身後,小步跑來輕輕捉住季仲卿的手,微微一笑。
進了內閣,游弋在季仲卿神色複雜的注視下乖巧地坐在床沿。劍修則交代